“我……我……”朱載墨頓時,眼睛紅了,他抽了抽鼻涕,又想倔強的抹掉淚,此刻,滿腹的懊惱。
一旁的方正卿已是哇的一聲哭出來了:“這是我教朱師兄這樣判的,都怪我。”
王守仁板著臉道:“所以,吳悅依舊還要流配三千裡,三年之內,不得歸家,成為流徒,而他們的父母兄弟們,現在已是焦急如焚,對了,他的母親,因為他而哭的眼睛要瞎了……他的弟弟,因為他的罪名,將來隻怕也沒有人願意雇傭,甚至將來不會有人家願意與之婚配。殿下……”
朱載墨小小的身軀一震,他不可置信的看著王守仁,接著又看向方繼藩。
“恩師……”
方繼藩肅然著臉:“好,這個案子,就說到這裡。”
“可是還有一件事。”王守仁笑吟吟的道:“殿下覺得近來縣裡,糧食不足,所以……鼓勵百姓們開墾,種植土豆,這其實也沒有錯,不過……殿下有沒有想過……許多的百姓,根本就沒有預備足夠儲存土豆的地窖。”
“……”
王守仁歎口氣,接著道:“土豆和麥子和稻米不同,它是不易儲存的,若是事先沒有預備足夠的地窖,哪怕是種植出來了每畝數千斤,收割的時候,到時足夠吃了,可是往後數月,這些土豆便統統都會腐爛,那麼未來的大半年裡,百姓們吃什麼?這些百姓……用不了多久,就統統都會被餓死。到了那時……一切都完了。”
朱載墨顯然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已嚇得麵如土色,會餓死數千上萬人,就因為自己的一個決定……
他立即道:“那……那趕緊讓他們改種……”
王守仁搖頭,微笑道:“改不了了,春分時節,即將要過去,現在要改,也已來不及了。”
“可是……”所有的孩子都呆住了,個個嚴重是驚恐之色。
那是要死人的呀!
“還有……”王守仁徐徐道來,娓娓動聽,他顯得很平靜。
可是這平靜的話語裡,卻令所有的孩子,頓時泄氣,這比拿刀子割他們的肉還要難受。
“殿下還要聽嗎?”王守仁笑吟吟的看著朱載墨。
他喜歡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就像當初的自己,較真,假裝成熟,好學,心懷大誌向。
朱載墨的眼淚,已是撲簌而下……頓時嚎嚎大哭。
自打他能揍徐鵬舉起,朱載墨就極少哭了,這是懦夫的行為,可現在……他哭的傷心極了。
方正卿抱著他安慰他。
其他的孩子,也個個麵無血色。
“現在,殿下可知道,要行仁政,有多難了吧。讀書……學習聖人之道,就是學習良知,首先要做好的,就是讀四書五經,讀過之後,才會有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願望。可是……單靠這個願望還不夠,讀了孔孟,哪怕滾瓜爛熟,也絕不可能使殿下明察秋毫,更不可能讓殿下洞悉一切隱藏在膚淺表麵背後的本質。那些自稱半部論語便可治天下,或是讀了一些書,便信口開河的人,殿下不要相信他們,因為……他們做事,可能比殿下還要糟糕。抱著良好的願望去做事,若是沒有足夠的能力,那麼……可能事情最終會更壞……”
“我……我……”
朱載墨滔滔大哭,突然,他啪嗒跪在了地上。
王守仁一看他跪下,連忙側身,表示自己不願意接受皇孫的大禮。
這朱載墨便跪在了方繼藩的麵前。
其他的孩子,也紛紛拜倒。
他們此刻,是茫然和無措的,在曆經了半個多月激動的不得了的折騰之後,此刻反省過來,看著自己錯誤頻出,想到自己害了無數的人,作為孩子,第一個反應,就是該找自己的媽了,哪怕是朱載墨,也不能免俗。
方繼藩很大方的接受了他們的跪禮,自己既是朱載墨的姑父,又是舅舅,還特麼的是恩師,受他的跪拜咋了,誰不服?
方繼藩含笑道:“你們讀書,見識了百姓的疾苦,便算是有了良知,可是現在……你們想要學習做事的方法了,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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