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章:皇孫(2 / 2)

王守仁一麵在孩子之中穿梭,一麵道:“憋著一口氣,不要鬆懈,騎射之道,講究的是穩,凡事,都不可操之過急,天塌下來,也要保證自己騎在馬上,落了馬,則一切成空。要不動如山……”

王守仁是個脾氣怪異的人。

對任何人,都是一視同仁。

他乃刑部侍郎,不過這刑部之中,因為表現的過於積極,折騰的整個刑部怨聲載道。

想想看,你一個右侍郎上任,就開始處置這麼多刑部的積案,如此積極,是何居心,當初,尚書可是從侍郎位置上升上去的,那麼,為何會有這麼積案,這不就證明,刑部尚書在侍郎位上時,卻為何堆積如此多的積案。

刑部上下,不喜歡王守仁的人如過江之鯽。

王守仁唯一該慶幸的,就是他是方繼藩的門生。

至少……討厭歸討厭,卻沒有人敢給他下絆子。

而對於王守仁而言,他厭惡這些,進入刑部,仿佛被無數人綁縛住一般,綁縛他的人,並非是那些欽犯,是那樣江洋大盜,是韃靼人,或是倭寇,恰恰……是那些和他同樣一樣,身負皇命的同僚。

一個有本事的人,最擅長的對付他的敵人,擅長於,解決問題。可有一種人,他是不擅長的,比如他身邊的豬隊友,又或者是那些總擅長於在他身邊製造無數問題的同僚上官。

王守仁喜歡待在西山,隻有在這裡,他才能找到內心之中的寧靜,他熱愛自己的恩師,這種熱愛,並非隻是出於對恩師言傳身教的敬意,或者是,出於禮法的束縛,王守仁本身就是一個創造新規則,建立新學問的人,從前的禮法,怎麼可能束縛他呢。

他所熱愛的,乃是在這世上,還有一處世外桃源,而這一切,乃恩師一手創造,在這個小世界裡,每一個人都能發揮自己的長處,每一個人在此,傳播驚世的學問,而不會被人非議。每一個人,都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活著。

他看著太子,看著方正卿,看著一個個的孩子,他仿佛看到了未來。

王守仁絮絮叨叨的念著。

突然,馬上,有人臉憋得通紅,卻是有人出了一口氣,人就是如此,無論是騎在馬上,無論是開弓,都靠一口氣撐著,這一口氣散了,那麼,整個人便鬆懈下來。

出一口氣的乃是朱載墨。

朱載墨分心了,他又想起了父親小時候,將自己抱在馬上,然後呼喝著飛馬馳騁的一幕,自己那時……才是個剛剛牙牙學語的孩子啊……

他一鬆懈,手中的弓便鬆弛了下來,身體有些不穩,座下的馬,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開始動了動,朱載墨身子傾斜,要摔落下來。

王守仁眼疾手快,一個縱躍,已至朱載墨身邊,一手將朱載墨托住。

朱載墨身子穩下來,才堪堪又騎上了馬,隻是嚇得冷汗淋淋。

“師兄……我……”

王守仁麵無表情的瞪著朱載墨,厲聲道:“倘若我不在此,你就要摔下馬來。倘若這是在戰場之上,你已經死了。馬通人性,馬上的人,心浮氣躁,馬自然也會心浮氣躁。我教你需憋住一口氣,要輕鬆,要平和,你為何不聽。”

朱載墨不敢為自己爭辯。

王守仁厲聲道:“繼續彎弓,彆人歇息時,你不準歇息。”

王守仁察覺到了身後的異樣,回頭,他目力極好,便見弘治皇帝領著諸臣而來。

王守仁輕描淡寫的吩咐了一句,回首,便匆匆離開了校場,弘治皇帝抬著眼,一直看著自己的孫子,見他差點摔下馬,整顆心,幾乎都要跳出來,又見王守仁在嗬斥著什麼,心裡不禁為皇孫抱屈。

此後,朱載墨再無多言,全神貫注,坐在馬上,開弓,紋絲不動。

王守仁則快步上前:“臣見過陛下。”

弘治皇帝低頭看了王守仁一眼:“這是在做什麼?”

“學騎射。”王守仁簡單乾脆的回答。

方繼藩站在後頭,沒有吭聲,若是其他的弟子,他肯定要站出來,狠狠訓斥一通,撇清自己職責的。

可是……王守仁拳頭比較大,性格比較直。

弘治皇帝皺眉:“小小年紀,需要學習騎射嗎?”

王守仁道:“這是恩師的吩咐。”

方繼藩:“……”

方繼藩深吸一口氣,見弘治皇帝扭頭看過來:“陛下,兒臣應當說這是太子殿下的吩咐,當然,兒臣不會這樣說,因為…兒臣也同意太子殿下的做法,保育院第一期的孩子,年紀都已不小了,他們這些年,學了不少的本領,他們未來,都是我大明的龍鳳,兒臣對他們的教育,才不敢鬆懈。先秦之時,君子需學六藝,既要讀書,學史,明算,還需學禮,駕車,當然……還有射箭。”

方繼藩頓了頓,又道:“這是因為,先秦之時,條件惡劣,自是不可以和當今的太平盛世可比,再加上,禮崩樂壞,各國紛爭不端,是以君子們,倘若隻是躲在書齋之中,則勢必難以成為有用的人。可自天下一統以來,曆朝曆代的君子,則隻知讀書,漸漸開始荒廢騎射,這想來,也是因為,天下承平,已不需騎射的地步。可陛下……未來……我大明,還會是太平盛世嗎?”

“你說什麼?”蕭敬鼻子都氣歪了,什麼叫做未來不是太平盛世,在陛下的治理之下,天下安定,你方繼藩這是什麼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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