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而言,林蔻與甄賦應當在京城過完年後再回金陵才是。
林蔻與甄賦雖然有些家底,卻還不至於花錢買一條不怎麼使用的船隻放著,二人前往金陵必然是要搭一下順風船的。
可過年之後從京城回到祖籍適應環境,準備參加明年鄉試的讀書人可太多了——
畢竟江南繁華,有錢人多,文風也興盛,如今住在京城祖籍卻在江南的官員、商人可不少。這些人的後代自然不會放棄讀書這條通天坦途,於是每次考試年都有不少人從京城回到江南。
雖然航運發達,但來往船隻大多是商船,能搭載的客人數量有限。
林蔻不願意和一群人擠,也擔心人多了會生事端。
而且林蔻與甄賦在金陵又沒有住處,過去還得想辦法找房子、采買下人之類的,一番糾結之後便決定錯開年後這段高峰期,提前回到金陵。
成婚後,家裡大小事甄賦都由著林蔻做主,自然也沒有異議。
林如海一家與鎮國將軍府得到消息,提前送來了不少東西。
林如海甚至還讓甄賦到姑蘇林家去住一段時間,在這期間托人慢慢尋找合適的房子——
若不是姑蘇距離金陵也有兩三天的路程,林如海甚至想讓他們兩個直接在姑蘇林家住了。畢竟姑蘇林家紮根在那兒,家裡人口少,沒什麼糾紛,他們夫妻二人過去還能得到很好的照顧。
但可惜,甄賦的祖籍在金陵。
夫妻二人很快與林家人並鎮國將軍府的人告彆,然後帶著白雪並管家一起上了船。
不久,船隻便起航了。
林蔻與甄賦都不暈船,倒是白雪與管家兩個暈得厲害,管家更是吐得昏天暗地,好幾天都沒能從房間裡出來。
好在林蔻與甄賦兩個都不是那中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人,在管家與白雪都倒下之後仍舊將自己照顧得很好,林蔻自己在房間看話本兒看得起勁兒,甄賦甚至還趁著在船上的這段時間做完了一整套《五年院試三年鄉試2》的考卷。
效率雖然不如在家裡的時候,但因為有更多的思考時間,準確率卻得到了提升。
二人就這麼待在一個房間,一個看書一個做試卷兒,倒是很快將船上這段無聊的時間給混了過去。
不久,船隻靠岸,停在了揚州。
揚州、金陵、姑蘇、杭州等地距離不遠,管家要提前去金陵尋摸這幾個月住的房子,便決定在淮揚下船,走陸路前往金陵。
管家拎著提前收拾好的行李,立刻下了船。
他們的行李並不多,反到銀票帶了不少,所以並未耽擱多少時間。
甄賦上前與他說話:“你先住客棧,然後再慢慢尋找一個合適的院子。不需要多大,我們就四個人,即便以後要采買下人,數量也不可能超過五個,一個廚師一個灑掃婆子,一個人漿洗衣服的嬸子就差不多了。院子買大了,反倒浪費錢。”
管家認真點頭:“老爺放心,奴才明白。”
甄賦又囑咐了幾句,這才反身上了船。
管家就站在碼頭的方向,一直等到船隻再次起航後,才叫來兩個挑夫幫他將行李運送到了附近的客棧。
林蔻與甄賦三人卻站在船頭,等著船隻前往姑蘇。
然而船剛揚帆,就見一對年輕主仆瘋了從船艙裡麵衝出來。
林蔻二人認真傾聽半晌,才明白這對主仆竟然睡過頭,忘記今天是抵達金陵的日子了。還是聽到幾個船員從他們房門前路過,聲音太大將主仆二人吵醒了,兩人才著急忙慌地跑了出來。
船家沒好氣地將主仆二人數落了一通,見二人道歉誠懇,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將船隻再次靠岸,放下船板讓二人下船。
但明明隻有兩個人,這對主仆的行李卻相當多,惹得船家又是一陣埋怨。
林蔻與甄賦站在角落,視線落在那對主仆身上,不由輕笑:“那對主仆中的主人與寶玉生得極像,應當就是甄寶玉了吧?你當初在甄家與他相處得如何,可要上前與他打個招呼?”
甄家當年被抄家後便直接去了京城,在金陵也已經沒了住處。
人走茶涼,甄家在金陵早已沒了願意幫忙的人。
這賈寶玉應當與林蔻二人一般,也是想著提前回到金陵處理各項事務,順便適應一下當地的環境,免得臨到考試才回到金陵,一旦水土不服就全完了。
就是沒想到,甄寶玉竟然與甄賦是同一屆考生。
甄賦扯了扯嘴角:“他是甄老太太的寶貝蛋,我不過是甄家人人可欺的小可憐,能有什麼交情?不用管他。”
林蔻點點頭:“那就當做沒看見吧。”
甄賦轉頭看向林蔻,眼神複雜。
林蔻有些茫然:“怎麼了?”
“你不覺得我心性涼薄?”
“心性涼薄?”林蔻好笑,“我對生母那般態度,你都不覺得我心性涼薄,你對甄家也就視而不見而已,怎麼就扯到了心性涼薄了?之前甄家兩兄妹找你,我就表明過自己的態度,你怎麼現在又患得患失起來?”
甄賦鬆了口氣,笑道:“因為甄家兩兄妹確實對不起我,甄寶玉卻並沒有。”
甄寶玉雖然因為甄賦執念於科舉而對他不大看得上眼,但在所有甄家人中,賈寶玉反倒是對甄賦態度最好的人。
畢竟他即便厭惡甄賦,也不過是當他不存在而已。
林蔻失笑:“他沒有對不起你,卻也對你沒有恩情吧?你厭惡甄家人,他就是甄家人,你又沒有上門打他,隻是當做不認識而已,有什麼不對?”
不得不說,這中有人無條件站在自己身邊的感覺,真的是太好了。
二人就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甄寶玉主仆二人將行李搬走了,下了船,這才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住處。
二人並未發現,就在他們轉身之後,甄寶玉卻似突然察覺到什麼似的,突然抬頭看向了林蔻二人之前所站的方向。
可惜二人已經離開,甄寶玉隻看到一片空茫茫的藍天。
小廝拽了他一下:“寶二爺,您怎麼了?”
甄寶玉回神,扯了扯嘴角:“沒什麼,就是方才好似看到了熟人。”
小廝才不信他:“你方才看的是船上吧?我們在船上生活了大半個月,您更是每天都要出來賞景一番,若真有熟人,這大半個月怎可能一麵也沒見過?”
甄寶玉一愣,笑道:“說得也是,我竟不如你看得透徹。”
應當隻是看花了眼吧。
主仆二人收拾一番,忙請了許多挑夫過來搬運行李。
-
林蔻與甄賦二人回到船艙。
因為維揚與姑蘇相距不遠,所以二人便乾脆放下了手中書籍與考卷兒,決定趁著最後幾日安心賞景放鬆一番。
如他們一般打算的還有不少人,但林蔻夫妻因相貌氣質過於出眾,仍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但兩人並不在意,仍舊愜意悠閒地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許是二人態度過於淡定,不少人即便想要上前結交,也在最後關頭默默放棄。
倒是沒人來打擾他們。
但等到抵達姑蘇那日,不少人便坐不住了,一群人紛紛上前詢問林蔻夫妻的身份與住址,明顯是想要與他們結交。
林蔻對這中事向來不耐煩,於是直接帶著白雪回房收拾行李了。
甄賦哭笑不得地看了林蔻一眼,隻得繼續與人寒暄。
但他嘴巴緊,寒暄許久也就透露了一下自己的名字,除此外什麼也沒透露。其他人察覺到甄賦態度,隻能不甘心地告辭離開。
甄賦立刻回了房間。
一番整理之後,三人很快將行李打包好,直接帶到了船頭等著船隻靠岸。
當天傍晚,船隻靠岸。
林蔻與甄賦三人迫不及待地下了船,剛到碼頭,便發現林河林溪兄弟已經守在了碼頭上,一見到他們便快步走了過來。
林河看了眼三人行禮,有些驚訝:“你們可打算在這邊住好幾個月,怎麼就這麼點兒行李?而且你們夫妻二人來姑蘇,怎麼也不說多帶幾個伺候的人。”
甄賦笑道:“沒必要,我們都習慣了自己做事,帶多了人反倒累贅。”
林溪看了眼行李:“那行李呢?”
甄賦失笑:“我們還帶了一位管家,他提前在維揚靠岸了,也帶走了大部分行李,所以我們這邊就顯得比較少了。”
兩兄弟對視一眼。
林河道:“可這也太少了。”
甄賦不願和兩兄弟爭論東西到底少不少:“已經不少了,換洗衣服與各色用品都沒漏下,完全足夠我們使用了。我們剛下船,有些累了,還是不要在碼頭乾站著了吧?”
林河林溪瞬間反應過來,忙讓人將甄賦與林蔻手中的行李接了過去,自己則引著夫妻二人前往停放馬車的地方。
林蔻與甄賦二人來到馬車前,看著那一排足有五輛馬車的隊伍,瞬間啞然。
難怪兩兄弟一直說行李太少了,敢情他們帶了這麼多馬車過來?
林河有些不好意思:“原以為五輛馬車還不夠,還想著要去其他人家租幾輛馬車過來,誰成想……”
自家的馬車都用不完。
甄賦失笑:“怪我,應當多帶一些行李過來的。”
林河瞬間笑起來:“這倒不用。”
甄賦扶著林蔻上了馬車,這才轉頭衝著林河林溪兩兄弟行禮:“之後一段時間,就要叨擾林家了,若有不妥之處,還望兩位世叔指出。”
林河林溪連連擺手,隻道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