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以前就醉心權術,若非身體實在撐不下去了,也不至於退位給兒子。是以在聽說了皇帝兒子打著給自己祈福的名義搞了個恩科出來,這屆恩科還真就那麼巧合地出了一個六元及第……
太上皇都不用問其他事兒,一眼就看出了皇帝兒子這番動作背後的真正含義。
但這次昏迷不醒,多次險象環生的經曆,也將太上皇給嚇到了——
比起自己的性命而言,權力就沒那麼重要了。
可他還是想要知道自己這個皇帝兒子選出來的六元及第,到底是真的有本事,亦或者僅僅隻是皇帝兒子搞出來和自己打擂台的人。
為了讓自己有一個更客觀的答案,太上皇甚至沒有去看甄賦的考試答卷兒。
畢竟皇帝若真想要搞出來一個六元及第,直接給人泄題,再請幾個有真本事的大臣操刀給他寫一篇文章讓人背下來,也不是一件多困難的事兒。
但等見到甄賦後,太上皇的第一句話竟然是——
“你生得這般齊整,合該是個探花郎啊!”
甄賦:“……”
甄賦以前就聽林如海提過,他當年在殿試的時候其實發揮超常,寫出來的文章不但靈氣四溢還言之有物,在當年幾乎是征服了殿試的所有考官。
每一位考官覺得,林如海那篇策論應當得狀元。
誰知等太上皇見過林如海後,狀元?不,因為林如海生得太好看,所以太上皇直接把他好好的狀元給擼掉,換成了探花。
就因為好看。
林如海當年可是氣得不行,之後很長一時間麵對同僚們同情的眼光,更是抑鬱了好長一段時間。
但有什麼辦法呢?
人是皇帝,就這麼任性有什麼辦法?
但打那兒之後,林如海便蓄起了胡須,務必要將自己的長相擋得嚴嚴實實。
而如今,太上皇見到甄賦後,竟然又是這樣一句話。
甄賦差點兒沒當場黑臉。
但即便極力克製,甄賦的表情也不算多好看。
他心裡更是不住地腹誹:幸好我是在新帝登基後才參加的科舉,若不然,隻怕好好一個狀元之位就變成了探花。就因為生得好看?我冤不冤啊!
太上皇見甄賦不答話,不禁哈哈大笑:“寡人就隻是說說而已,你的狀元之位都到手了,寡人難道還能給你變成探花不成。”
甄賦:“……”
好在太上皇沒有再多言,很快問起了其他事。
除了四書五經等書籍上的知識與疑問,太上皇還問了一些水利、經濟與民生相關的問題。
都還算常見,甄賦這些做題的時候都遇到過。
於是他不但答得言之有物,還能引經據典地告訴太上皇他為何會這樣做,這樣做的好處與壞處,做了又能達到什麼效果……
太上皇與甄賦是聊得越來越投機,也越來越喜歡這個年輕的朝臣。
臨彆之際,太上皇不禁感歎:“以你之才,若在寡人當政之時出現,必然能得寡人重用,為我大央添鑽加瓦!”
甄賦隻得低頭叩首:“多謝太上皇厚愛。”
太上皇笑了笑,揮揮手讓他退下了。
等人走後,沒多久皇帝就過來探病了,一見到太上皇,皇帝就得意地開口:“父皇,我這狀元郎不錯吧?”
太上皇瞥了他一眼,哼道:“也不知你走了什麼狗屎運!”
皇帝輕笑:“兒子這次還真是走了狗屎運。這甄賦當年可是江南一帶遠近聞名的神童,八歲童生,十歲秀才,若按照正常的軌跡走下去,也許十二歲就考中解元,十五六就考中了進士乃至狀元呢?但可惜,他不幸投生到了金陵甄家,好好一個狀元之才竟然險些毀了。若不然啊,甄賦許是如今都做到三品大員了。”
太上皇猛地抬頭:“甄家?”
皇帝於是將甄賦與甄家的恩怨糾葛說了出來,說完有些好笑地看著太上皇。
甄家能在金陵有那般地位,還不是太上皇給縱出來的?認真算起來,甄賦還真就是太上皇送到他手上的人才。
太上皇對上皇帝的視線,真是又好氣又好笑:“甄家都被你削成那樣了,還沒解氣?”
皇帝嗤笑:“這才哪兒到哪兒?甄家是被解決了,可這不是還有好多屍位素餐的權貴在呢嗎?”
太上皇見皇帝又提起老勳貴,隻覺得一陣頭痛。
也不知這兒子是怎麼回事,其他事情都好說,對這些老勳貴卻是真的……反正彆讓他逮著機會,不然他兒子絕對能將那群老牌勳貴的皮都給扒下來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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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與太上皇的談話甄賦不知道,他從皇宮離開後就回了翰林院。
翰林院的工作並不多,可以說相當清閒,所以幾乎每天剛到了散值的時間,除了留下來值班的人以外,便不剩下什麼人了。
今日不是甄賦值班,於是他直接回了狀元府。
因為已經有了住處,林蔻將他們之前買下的兩個院子全都托牙行賣了出去,而由於甄賦的名聲,這兩處宅子竟然還賣了個高價,林蔻就這麼一轉手竟然還賺了不少錢。
搞得林蔻都有點兒想將甄賦沒那麼私人的東西拿出去賣了。
但好在,她還沒那麼喪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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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又到了一年除夕。
甄賦與林蔻二人在家吃了頓飽飯,又到街上去逛了逛,然後便回到狀元府睡覺了。
初二,二人先去了鎮國將軍府。
之前得了忠順王爺的提醒,甄賦其實已經做好了迎接流言蜚語的準備,但他怎麼也沒想到,他們夫妻遇到的第一個胡說八道的人,竟然會是自己的嶽母。
林蔻二人剛到鎮國將軍府,林大夫人便將人請到了座位上。
沒說幾句話,一直靜默不語的蘭蘊突然開口:“說來甄賦如今都已經是狀元了,又得陛下看重,以後必然前途無量。但他與蔲丫頭都成婚七八年了吧?怎麼一直都沒個孩子?你不會是不能生吧?因為將讓人懷孕的藥物都給了林家,所以到了自己身上就沒有藥引了?”
“我也不說你有多傻了,但甄賦如今前途遠大,必然有不少人想要為他排憂解難。你哪怕是為了保全自己呢?也該好生準備起來了。”
林蔻原本正剝瓜子兒吃,聞言抬頭掃了她一眼:“我與甄賦的事兒,就不勞將軍夫人操心了。”
蘭蘊卻跟來勁兒了似的:“所謂‘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與甄賦伉儷情深,可不要為了一些完全沒必要追求的東西放棄了這段感情,這可完全不值得。你若是自己狠不下心,我身邊倒是有兩個十六七歲的丫鬟,你帶回去……”
林蔻抬頭,看向蘭蘊的眼神帶了幾分冷意。
蘭蘊尤未察覺,仍舊在哪兒苦口婆心地勸說林蔻:“隻是幾個丫鬟而已,等人把孩子生下來了,你不管是丟到一旁好生養著,還是直接趕出府去都沒問題,關鍵還是要有個孩子,隻有有了孩子,你才能與甄賦相守白頭。”
林蔻懶得爭辯,直接道:“我覺得你說得挺對,正好我最近遇到了一個貌美丫頭,瞧著就楚楚可憐,想必將軍會喜歡,將軍夫人既然這麼喜歡幫人納妾,想來是不介意將軍納妾的吧?要不我明日就將那丫頭給你送來?”
蘭蘊就跟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瞬間失了聲。
場麵一度尷尬到讓人窒息的程度。
林大夫人與林二夫人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好。
最後還是林大夫人小聲同林蔻說了句:“這樣的話你說著玩玩兒就行了,可不要當真。不然傳出去,人家一聽你一個做女兒的卻給父親納妾,你的名聲隻怕就完了。”
林蔻笑了笑:“這是什麼道理?當嶽母的可以給女婿納妾,做女兒的反倒不能幫父親納妾?”
林大夫人表情一僵。
其實,都挺尷尬的。
但前者好歹還能被人說是關心女兒,為娘家女兒的名聲著想;後者卻……
林蔻見林大夫人真的擔心,忙笑著安撫了一句:“嫂嫂放心,這種奇葩事兒隻要彆人不對我做,我也不至於犯蠢給自己找不自在不是?”
言下之意,若真有人敢仗著長輩身份亂來,她可就不管合適不合適了。
蘭蘊回想起當初被林蔻支配的恐懼,瞬間蔫兒了。
女眷這邊氣氛尷尬,鎮國將軍幾人倒是談得還算愉快。
鎮國將軍即便腦子不如文臣們轉彎兒快,但這麼多年的官場生涯,見識得多了也就知道了什麼情況下可能會發生什麼事了。
林武可不管什麼規矩,他直接抓著甄賦威脅:“老子最知道你們這些讀書人的花花腸子,但老子告訴你,你要是敢納妾,辜負了我女兒,老子立刻帶人上門把你的狀元府給直接砸了,再把女兒接回來改嫁!”
甄賦哭笑不得地開口:“泰山放心,小婿若要納妾早納了,何至於等到今天?”
林武認真看著甄賦,似乎要看他是否真心。
甄賦笑著任他打量。
半晌,林武才哼了一聲:“行,我記住你這話了。以後無事還好,若是敢亂來,看老子不打斷你的第三條腿兒,看你到哪兒傳宗接代去!”
雖然並沒有納妾的想法,甄賦還是下意識覺得下身一涼。
他不自在地往後退了一步,再次堅定地做出了保證。
林武這才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