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侄二人的悄悄話旁人不得而知,好在林家的下人與賈家的下人也是大不相同的,既然主子擺明不想叫人知曉的事自然不會有人沒眼色上趕著問東問西。
林黛玉倒是有滿腹疑問,隻還不待她追問個明白呢,就聽貝她家姑姑喊丫頭扶著去了床上。
"稍後估摸著會有些人來,你且先應付著。"
這丫頭打小沒有母親教導,跟著老太太膝下長到這麼大估計也不曾學到點什麼,眼看著再過不了幾年都亥到嫁人的時候了,這一進門還不得抓瞎?固然聰慧通誘是不假,可有些東西卻並非是看得明向就能玩兒得轉的。
這宮裡縱是這不好那不好……卻也正因為這種種不好才正是能快速曆練成長的機會呢,形形色色的人千奇百怪的事數不勝數,在宮裡頭呆上個—年半載估摸著比在家裡教導個幾年都管用。
當然了,她也並非想要將這樣一個間苑仙葩教導成一個圓滑世故的俗人,隻奈何既是此生於這紅塵俗世浮沉,卻也不好太過不食人間煙火。
知世故而不世故,曆圓滑而留天真。
這才是她心底所期待的。
也不知林黛玉究竟是否明白了她的意思,總之嘴上倒是應得痛快,隻連連催促她去好好歇著罷了。
不出所料,沒一會兒功夫才離去的李德全便又再一次出現了,隻不付討這回身後卻是跟著大串的
人,個個手裡頭都捧得滿滿當當的。
得知林言君已臥床歇下了,李德全便忙道不必驚擾,隻吩咐後頭的人輕手輕腳地將東西放下便罷。
"都是些補品藥材,也不知哪些究竟能對林姑娘有些效用,回頭待太醫擬出了方子再瞧罷,若是短了什麼便隻管打發人來說一聲就是。皇上說了,私庫對林姑娘敞開著呢。"
林黛玉就忙福了福身,笑道∶"如此我便先代我家姑姑謝過皇上隆恩,待過些日子我家姑姑好些了再親身前去給皇上磕頭謝恩,還望皇上莫怪。"
頭回麵對這情形的小姑娘顯然有些緊張呢,雖麵上不露怯弱,言談舉止皆算得體,可手上捏著帕子的小動作卻還是隱晦地暴露出了那點小v心思。
早已將"察言觀色"四個字刻進骨子裡的李德全哪裡還能看不明白呢?卻不過佯裝不曾發覺隻一笑而過罷了,轉身便帶著些許的若有所思匆忙離去。
到底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一天到晚忙著呢,跑一趟攏共也未曾說上幾句話,加之本身又是抱著善意的一個人,故而應付起來也還算是容易。
卻誰想還不待林黛玉狠狠鬆口氣呢,緊接著李德全之後竟是又接二連三來了一連串的人。
先是德妃宮裡的,再接著便是惠、宜、榮三妃,以及一些還較為有地位的嬪位娘娘,甚至就連太後都派人跑了一趟。
這一連串的人一擁而上,送來的東西都快將整間屋子給填滿了,前頭的人還未曾應付完後頭便又攆著前頭的步子進來了,一時間竟是將林黛玉給折騰得手忙腳亂。
且這後宮裡的娘娘相互之間多多少少都有點不對付,宮裡的奴才這會兒湊到—處難免也就要討一過嘴皮子的,或是陰陽怪氣明嘲暗諷,或是拿著送來的禮非得攀比個高低來……這倒也罷了,偏還要拉了林黛玉進來做個裁判,非得叫她分出個好歹來似的。
且不說這無論是哪個娘娘都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便是退一步來說,哪裡又有收禮的人當著送禮人的麵如此比較評判的道理?這不是純屬為難人嗎?
林黛玉起先還打算憑著自己的口才左右不得罪揭過去便罷,卻誰想人家仿佛是打定了主意要分出個高低來,任憑她如何巧舌如簧都糊弄不過去,可真真是愁死個人了。
好在範嬤嬤見這群人鬨得太過便上前將人打發走了,憑是誰的麵子也不給,有一個攆一個有兩個攆一雙,厲害極了。
被折磨得夠嗆的林黛玉此時才好懸鬆了口氣,捏著帕子輕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漬,不解地問道∶"娘娘們送禮來我倒是可以理解,不過是見著皇上重視罷了,可為何那幾個人卻偏要拉著我選邊站?"
範嬤嬤就掃了眼周遭,而後親自扶了小姑娘的手臂邊往屋裡走邊輕聲耳語道∶"你家姑姑前腳才去叫了太醫,後腳李公公便追著親自來了,而後又是一堆賞賜……如此罕見的重視程度落在旁人眼裡自是不免多想啊。"
林黛玉頓時張大了嘴,一臉見鬼的表情。
這該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吧?
愣了好一會兒她仿佛才回過神來,舌頭都有些打結了似的磕磕巴巴地問道∶"所以那些人看似在爭禮品的高低貴賤,實則是不過是想叫我姑姑選邊站?倘若方才我不懂事情急之下胡說了點什麼,豈不是直接就將人得罪死了?"
範嬤嬤不禁瞧了她一眼,讚道∶"姑娘年紀雖小卻難得聰慧,竟是一點就透。"
這下子林黛玉真就再說不出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