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5)(2 / 2)

升平皇帝不是鄭太後的骨肉,兩下裡情分也說不上多麼深厚,隻是有個母子的大義在,鄭太後就有份後宮第一人的尊榮。

容晚初說皇帝純孝,鄭太後還是愛聽的,她就把身子往裡挪了挪,在貴妃榻上空出個位置來,拍了拍,道:“不必這樣拘束,來陪我坐著。”

像個尋常人家的慈祥老婦人似的,一點都不見架子。

容晚初也不推辭,笑盈盈地在她身邊坐了,就順手接過了宮人手裡的玉刮板,替她刮腿。

她手勁小,刮在腿上的力道也就輕輕飄飄的,其實並沒有什麼效用,鄭太後卻露出些享受之色來,含笑道:“如今我也有兒媳婦孝順了。”

她隨口調侃了一句,並沒有等著容晚初的反應,就說起正事來,也是前頭下帖子說的那一件:“前些年裡,這宮裡大事小情都是我/操心,進了臘月就忙起來,連頑也顧不上了。”

她看了容晚初一眼。

貴妃生得有國色,一向是這些年裡連她也多有聽說的。隻是世人誇起顏色來,難免就生出些輕佻氣,非要論德、才,才顯得莊重。

一般都是十五六、十六七歲的女孩兒,家教、學問、見識不同,就養出三六/九等來。

容景升的這個女兒,任誰來評判,也是第一等的。

最難得是她身上有種尋常人家宗婦都少有的沉穩之氣,仿佛已經經曆過風浪的礁石似的,讓人看著從心裡就覺得能把事情托給她。

老七能選中了她,或許是從前太過忽視他了。

鄭太後心中有些感慨,但這些念頭都隻是頃刻之間的,她笑著握住了容晚初的手,道:“今年可好了,皇帝把這攤子事分給了你,聖人都說了,親有事子服其勞,你可不能再推脫!”

進了臘月裡,就要總賬宮中一年的收支,許許多多瑣碎之事。又因為近了年下,過了小年就要封印,除夕祀天地祖宗的祭廟、賜群臣僚屬的宮宴,上元的花燈會……樣樣都要趕在這前頭出一個章程。

更不要說容晚初進宮來還不滿一個月,身份也隻是個貴妃。

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後,要厘順這些事務,還能辦的漂亮妥帖,也不是一年兩年能做到的事。

——多半都是太子妃升格做了皇後,在東宮先就有了曆練,或是頭幾年裡太後手把手地帶著,慢慢把新皇後調/教出來。

鄭太後拋出了這個難題,就含笑看著容晚初的反應。

容晚初稍稍露出些不安之色。

鄭太後看著她的神情,知道她總歸要惶恐的,就笑吟吟地給她吃定心丸:“你且放心,我這裡把老宋借給你些時日,她替我掌了這些年的賬冊,尋常的事都清楚的。崔尚宮那裡我也交代過了,要是她們敢欺你年少,你直管教訓,我替你擔著。”

言下之意,便是有什麼事,也不要來找我,憑你自己處置就是了。

她說得這樣光明正大,容晚初就不得不含笑歎了口氣,道:“您可真是待我厚望了。”

鄭太後欣然道:“你可不知道我盼這一天盼了多少時日。”

神色十分的真摯,全然沒有一點刻意為難的樣子。

容晚初知道她做了決定,也沒有再作推辭,就起身行了個禮,道:“兒臣遵母後的懿旨。”

態度溫順又端正。

鄭太後就點了點頭,重新拉了她的手,道:“說了多少回,在我這裡就不要這樣的拘束了。”一麵興致勃勃地拉著她,道:“京裡的花燈會年年都是一個樣兒,來來回回那幾家,看都看的煩了,今年你可要想想個法子,做一場新鮮些的出來……”

容晚初回了鳳池宮,心裡就把鄭太後興致上來提的種種想頭放到了一旁去。

鄭太後雖然在宮務上做了甩手掌櫃,說話倒是一諾千金,寧壽宮的宋尚宮當下裡就跟著容晚初的車一同走了。

看家的阿敏看見她出去一趟,還帶了個人回來,一時有些意外。

聽見宋尚宮要在鳳池宮住上一、兩個月,就知機地先下去帶人拾掇屋舍。

宋尚宮沒有關心自己的起居之事,就規規矩矩地站在地當中,等著貴妃的垂詢。

出乎她意料的,雖然事情已經堆到了眼前來,容晚初卻並沒有急著問她什麼事,隻是對她笑了笑,溫聲道:“鳳池宮不比寧壽宮寬敞,委屈姑姑了。姑姑先去休憩一二,後頭還多有麻煩的時候。”

宋尚宮麵上稍稍有些驚訝,卻也並沒有多說,就笑盈盈地蹲了蹲身子,跟著引路的小宮人迤邐退下了。

廳中重新恢複了寧靜,容晚初獨自立在桌前垂下了眼。抬手的時候衣袖從黑漆螺鈿的桌麵一角拂過,她的目光散漫地落在沿桌緩緩流淌的夾綿蘭錦上,神態也茫茫的,像是在想著什麼心事。

阿敏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

她掩在袖中的手裡捏著封名帖,在容晚初身邊站定了,半晌,看見女主人的視線往她身上轉過來了,才輕輕喊了聲“娘娘”,道:“戚夫人送了帖子進宮來,想求見娘娘一麵。”

作者有話要說:

鄭太後:我與世無爭。

晚初:我不會主持宮務。

殷七:我……我不想出場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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