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芳心苦(8)(2 / 2)

她嘴都掩在帕子裡,聲音悶悶的,一聲疊一聲咳得駭人,容晚初這樣聽著,幾乎害怕她將嗓子都咳破了,忍不住道:“我去叫個太醫……”

霍皎一麵咳著,一麵對她擺了擺手。

這一陣難以抑製的癢將將止住了,帕子下重新露出霍皎的下半張臉來,嘴唇深深抿直了,因為用力而失了血色,連下頜也繃緊,一片冷淡的蒼白:“這方帕子如今落在了甄六的手中——我不知道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察覺。她的母親曾經為她哥哥向我家求親……我祖父並不讚同,因此就沒有了下文。我那時拒絕定親的態度太過執拗,以至於我娘甚至並不再同我說起……”

“提親這件事,是事情早已塵埃落定之後,甄六有意無意地同我說起來的。”

霍皎眉目冷淡下來,道:“她……那樣的頭腦和心思,恐怕已經知道了我和容將軍的這樁陳年舊事。”

容晚初頓了一頓,腦子裡刹那間回憶起與她在霽虹橋畔錯身而過的甄漪瀾的車駕。

她問道:“是不是她來找過了你?”

霍皎頷首。

她轉回頭來看著容晚初,靜聲道:“晚初,我不知道當中發生了什麼,我與她相安無事這些年,即使是我家拒絕了提親,她都沒有這樣惱羞成怒過,但她今日來尋我,卻是一副要撕破臉皮的樣子了。”

她態度十分鄭重,注視著容晚初的眼睛,決然地道:“這件事是我的錯。我原原本本地說給你聽,是為了倘若她真的要借此興風作浪,你不至措手不及——隻望你能保住他的清譽,他本該是天際翱翔的鷹,不該讓他的翅膀,為此陷進人言的泥潭之中。”

容晚初麵色沉凝。

她站起身來,向霍皎屈膝行禮,道:“皎姐姐,我要多謝你。”

她麵上神色含愧,說著感謝,卻並不單是感謝的模樣。

霍皎側過身去,沒有受她這一禮,隻低聲道:“晚初,這是我與他之間的事,何況人間緣分,各人自己選的路,談不上誰虧欠了誰。”

她看著容晚初,重新露出了笑容來,柔聲道:“折騰你來聽我說了這些閒話。”

容晚初心亂如麻,握住了她的手,靜靜地待了片刻,才輕聲道:“姐姐說的我都知道了。你且隻先養好了身子,多聽太醫的交代,缺什麼要什麼都使人去同我說——我隻盼著你好。”

霍皎側著頭微微地笑了笑,溫聲應道:“好。”

容晚初眼中稍澀,又問了幾句病中的瑣事,褪去了眼底的紅意,才同霍皎告辭。

霍皎不顧她的阻攔,由朱尚宮扶著送她到了儀門外頭。

阿訥和朱尚宮雖然在門口侍奉,但屋裡人說話的聲音都不高,兩個女官又都乖覺,站的不遠不近的,隻知道門戶閉了許久,不知道屋子裡究竟都說了些什麼。

阿訥覷著自家娘娘的麵色,見她看上去倒比一貫清冷的德妃娘娘神情還要深沉,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容晚初在門口同霍皎作了彆,就上了來時的輦車。

阿訥聲音也放得輕輕的,問她:“娘娘往哪裡去?”

容晚初腰/肢如竹地坐在榻上,神色還有些怔愣出神,聽了阿訥的話,微微地頓了頓,才道:“回九宸宮去。”

阿訥仿佛聽到自家娘娘隱隱歎了口氣。

從楊院正說貴妃娘娘要好生調養不宜太過操勞以後,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娘娘這樣沉鬱的樣子了。

想到陛下對娘娘的心情一向敏感,阿訥不由得也歎了口氣。

馭者得了交代,車子在青石路上粼粼地軋動起來,發出低沉悠遠的聲響。

殷長闌果然在接了容晚初下車的頃刻之間就察覺到了她心情的變化。

他不由得微微皺眉。

好好的小姑娘,出門的時候還歡歡喜喜的,怎麼到擷芳宮走了一圈,就變得心事重重起來。

他攬著容晚初的肩進了門,先推著她進了內室:“先去換了衣裳,仔細捂出了風熱。”

語氣十分的溫柔。

容晚初偎在他身邊,聽著他低沉穩定的聲音,就覺得心裡都安穩下來,聞言仰起頭看他一眼,神色間也有了些笑模樣。

宮人擁了上來,各司其職地替她更衣。

外出時唯恐受一點風寒,從頭到腳的大毛衣裳怕有十幾斤重,都摘去了以後,容晚初隻覺得腳下都輕快了許多。

她轉出了屏風,就看到玄色常服的男人斜斜地靠在榻上,手裡握著本靛藍色封的奏章,眉頭半皺不皺地看著。

她在屏風底下站了一回,卻發現他雖然目光垂著,手上卻一頁都沒有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