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總的側臉剪影如西洋油畫, 以耿白這個從上往下的刁鑽角度看去,換彆人早就成大餅臉了,然而放霍總身上, 卻依舊不減他半分顏色。
耿白看了一會兒, 忽然說:“帥哥,我怎麼覺得你帥的很眼熟呢?”
霍沛璋冷漠的斜了手機屏幕裡的自己, 懶得搭理他, 在他的人際交往中,應該不會遇見過這種皮的沒邊沒樣的人。
耿白被那個冷冷的眼神瞥了一下,越發覺得熟悉,他滑動著焦距, 將相機中的景物放大n倍, 幾乎是想要貼到他臉上似的, 在相機中一寸一寸扒著霍總的臉看。
耿白看到的畫麵在手機前置攝像頭裡同步直播, 賤兮兮的小動作分毫畢現, 就怕彆人不知道他在仔仔細細研究霍總的臉。
霍沛璋沉默的看著照相機裡的畫麵從他的下巴開始往上移動, 接著是唇瓣、再是鼻梁,最後定焦他的眼中。
耿白眼前的畫麵被男人一雙幽深的眼眸占滿, 鴉羽似的睫毛下那目光極深極靜,是肅冷的,帶著淡淡的疏漠, 就好像他臨死前看見的那片星空, 是無法觸手可及的冰冷。
霍沛璋和手機屏幕裡的自己對望, 總感覺自己就像個自戀的變態, 眉頭一皺,直接把手機拍歪了。
耿白跟著歪了的相機視線一轉,無比納悶的對著天花板,心想,“這麼帥的哥們到底在哪裡見過呢。”
外麵飄著細雨,霍沛璋將陽台打開了一條縫,風聲雨味掠過酒店陽台擺著的幾盆綠蘿,化作濕意盛了滿屋。
他在電腦桌前打開筆記本,給秘書馬文青發了個郵件。
舊手機孤零零趴在桌子上,耿白對著天花板思過,好一會兒,見沒人搭理他,就百無聊賴的叫道:“叔……呸,帥哥,你扶我起來唄。”
霍沛璋正在修改項目經理的開發方案,聽見就當沒聽見。
耿白這人最不怕彆人冷眼,隨時都能自嗨起來,他懶洋洋望著屋頂,說:“哎我想起來一個笑話,一個老頭快死了,兒子說,爹我給你熬點粥?爹搖搖頭,兒子又說,爹我給你切點肉?爹還是搖搖頭,兒子想了想,道,爹我給你找個年輕的小妞,爹老淚縱橫,說,扶我起來試試,哈哈哈哈哈哈哈……”
霍沛璋:“……”
機精病。
耿白樂的不行,手機都跟著他的笑聲在桌子上不停震動,他笑了一會兒,說:“扶我起來嘛。”
霍沛璋停下手邊的工作,冷漠的說:“你猜聽完你的笑話我會扶你不會。”
耿白閃爍著相機的焦距,一臉懵懂:“啊?什麼,我不——噗哈哈哈,哎喲,帥哥,你當我跟你一樣啊,放心放心,我要是占你便宜,我就是你爸,行了吧。”
霍沛璋:“……”
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工作上,覺得自己再搭理這個傻逼,他就是個傻逼。
耿白因為發現了新世界,心裡很是愉悅,他樂的時候像個傻子,實則猴精猴精的,一句一個深坑往外麵丟,勢必要把自己被占的便宜再重新占回來。
誰知道外麵那哥們看著挺帥,腦子也怪好使,愣是一個當都不上,選擇了最有利的回擊方式——不搭理,讓耿白想繼續臭貧,都沒話說。
雨下到午後,轉成了小雨,耿白開了一中午的照相機,終於把電耗沒了,手機發出低電量的警告,手機右上角喜人的綠色變成了一條極細的殷紅,他這才慌了,嗷嗷的叫:“快充電,快充電。”
霍沛璋終於等到這個時候了,拿著充電器,站在茶幾旁,垂眼望著手機,一言不發的等著他叫聲好聽的。
耿白的視線裡出現男人的臉龐,有種很奇妙的感覺,他不說話,耿白也知道他想說什麼,就好像早就相識了很多年老友,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是生氣還是悶騷。
他仰視那張臉,記憶就像蒙著重重迷霧,被今日濕漉漉的風雨吹開,露出他刻意遺忘的那天來。
那天,他倒在地上,眼前天旋地轉,先看見不遠處站著抱著一個女孩的男人,又看見漫天散落的星河。
那個男人……哦,對了,原來是他。
“我想起來了,是你——滴——”刺耳的低電量提示打斷了耿白的話,他看見霍沛璋拿著充電線,懶洋洋靠著牆,睫毛微垂,眼下一片倦色。
他又張了張嘴,想跟他打個招呼,可被打斷過一次後,腦子就清晰起來了,他該怎麼開這個口呢,說,哎哥們,認得我不,我就是死在你麵前的那個警察。你說巧不巧啊。
……
親眼目睹暴力流血事件,對普通民眾而言已經是不幸,要是膽子小的,怕是要難受好幾天才能緩過來,人大都恐懼死人和鮮血,就連監獄裡處決犯人的警察,每回執行完畢任務,都要被強製休假幾天,更彆說普通人看見槍擊事件了。
這是一件對陌生人而言不舒服的事,作為事件的主角,雖然悲壯,但結局終究不是個賞心悅目的畫麵。
耿白失落的歎口氣,更何況,這人興許記得那天有警察出事了,但出事的警察是誰,長什麼樣,早就忘記了吧。
他現在再貼上去表明身份,除了想證明自己跟他這麼巧之外,還有什麼意義呢?
霍沛璋等了半天,沒等到手機精浪個裡個浪,低頭一看,發現這玩意兒竟然憂鬱了。
難為他慧眼如炬,連手機憂鬱不憂鬱都能看得出來。
他想了想,還是把手機插上了充電線,畢竟先前他確實占了人家好幾天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