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18(1 / 2)

春日沼澤 殊娓 14599 字 6個月前

酒店廊燈是暗光,湯杳踩在深灰色的地毯上,勉強穩了穩心神,回答聞柏苓:“那等你到那邊,我們再聯係。”

那天是風和日麗的好天氣,聞柏苓差了司機送湯杳回學校,自己則開著另一輛車去機場。

分開時,聞柏苓對湯杳說,酒店的錢不用太算計,這家酒店裡的環境和設施,實在是不合他心意,餐飲味道不儘人意,卡裡的錢放著也是浪費,他不會再來。

“你是給我買藥才過了門禁時間的,本來我也有責任,甭想著還錢了。”

一黑一白兩輛車先後駛出停車場,又在路口遇見紅燈,並排停下來。

往湯杳學校去的方向,需要左轉,聞柏苓車停在她右側直的行線裡,他們剛好能看見彼此。

路口紅燈隻有十幾秒。

快要跳到綠燈時,湯杳看見聞柏苓單手扶著方向盤,騰出手,笑著在臉側比了個“六”的手勢。

他示意她電話聯係,隨後發動車子,駛離開。

司機把車停到學校門口,湯杳下車,很認真地同人家道謝:“謝謝您,真是給您添麻煩了,回程慢些開。”

“湯小姐,請您稍等。”

司機下車,從後排座椅上拿了個牛皮紙袋子,遞給湯杳:“這是聞先生吩咐給您準備的早餐。”

袋子印著酒店的logo,裡麵整齊擺放著三明治和熱牛奶,還有一小盒切好的水果。

湯杳又道過謝,才走進學校。

食物的香氣透過紙袋,隱隱飄入春日早晨的冷空氣中,她抱著牛皮紙袋,心裡五味雜陳。

下課回到宿舍後,湯杳爬上了陳怡琪的床,翻出室友嘔心瀝血總結的防“殺豬盤”語錄,朗讀了一遍。

這舉動把陳怡琪嚇得不輕,直接衝上來沒收了湯杳的手機,還喊來了宿舍長呂芊。

倆人合夥按住湯杳,像按住待殺的豬仔,嚴刑拷打:“湯杳,你說,你最近是不是遇見什麼奇怪的人?是不是交網友了?”

湯杳哭笑不得。

她其實隻是隱隱察覺到,事情發展有些失控,想要讓自己頭腦清醒些,才去讀了那些出自陳怡琪的“名言警句”,沒想到被誤會得這麼深。

她們關上宿舍門,像要杜絕家醜外揚。

呂芊叉著腰,站在屋子中央,特彆有宿舍長的範兒:“你昨晚到底和什麼人出去的,不說是聞柏苓嗎?”

“真的是他......”

昨晚湯杳在宿舍群裡發過信息,和室友說明自己的情況,怕她們擔心,連酒店位置和房間號都發了的。

確定是聞柏苓,呂芊似是鬆了一口氣。

陳怡琪卻還瞪著眼睛,無差彆地懷疑每個突然出現的男人:“什麼,是聞柏苓?他和你借錢了?是哭窮賣慘,還是說家人生病了?”

湯杳搖頭:“都沒有,他沒有找我借錢......”

“湯杳,你給我小心一點。我們宿舍隻能有我一頭豬,不

能再多了!”

呂芊推了一下陳怡琪的腦門:“你快歇歇吧,是聞柏苓的話,就不用防‘殺豬盤’這事兒了。”

陳怡琪問呂芊為什麼,呂芊就坐在學習椅裡,邊翻開專四的複習資料,邊問陳怡琪:“你買彩票希望中多少錢?”

“當然是500萬啊!”

“我這麼說吧,你連著中兩次500萬,加起來都不夠聞柏苓買輛車。他昨天給湯杳訂的酒店,我查過了,最便宜的房型也要一千六百多一晚。”

呂芊和孫緒一樣,都是拆遷戶,家裡有點小錢。

她用碳素筆在某句英文下麵劃了橫線標記,才繼續說:“像聞柏苓這種條件,要真是騙子,肯定得是高級詐騙犯了吧,犯罪金額不到千萬級彆估計都不會收手。你說他騙我們這些窮學生圖什麼呢,費儘心思騙走兩千塊錢,用來住酒店麼?”

陳怡琪聽得有些愣:“也是哦。這種要是說家裡生意出問題,找人借幾千塊,人設得塌出個馬裡亞納海溝吧......”

湯杳這時候突然起了些勝負欲,一點也不想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小聲補充:“可不都是他在花錢的,我也給他買藥了呢。”

“花了多少錢?”

“五十塊零五毛巨款呢......”湯杳說。

呂芊:“......”

“天呐,這麼多錢!”

陳怡琪很配合,故意誇張,鯉魚打挺般從床上坐起來,揮舞著手裡的手機:“快報警,找警察叔叔幫忙。”

湯杳丟了袋鍋巴,砸到陳怡琪床鋪上去:“你討厭!”

有室友陪著聊天分身神,湯杳心裡那些淤堵著的糾結,也平順掉很多。

晚上吃飯時,她們在食堂裡遇見同班同學。

同學在檔口兼職,有意偏心照拂,挑了最大的烤豬手給她們。

三個姑娘歡歡樂樂地捧著熱乎乎的烤豬手,一路都在傻笑:“啊,幸運,食堂裡有自己人就是好啊,我們太幸運了。”

接到聞柏苓的電話,是晚上七點鐘。

他人剛落地,還在機場,周圍都是嘈雜外語,還有去接機的費裕之的大嗓門。

湯杳的心幾乎提到嗓子眼。

她沒想好自己要怎樣回答,心裡是忐忑的,可聞柏苓最先說的,並不是早晨提過的那件事。

聞柏苓說,他在飛機上想了想,覺得湯杳之所以會對生病這件事緊張,可能是因為她爸爸病情比較嚴重,給她留了心理陰影。

“湯杳,我家裡長輩認識一些比較厲害的醫生,都是正高級的主任醫師,各領域都有涉及。如果有你爸爸需要,我可以幫你聯係。”

湯杳舉著手機,愣在陽台上。

所有忐忑最終化為一縷春風,暖的,熨帖的,輕柔地拂過心頭。

那天晚上,太陽已經隱入層疊的宿舍樓群之後,喜鵲落在光禿的樹枝上,對麵樓裡有人邊晾衣服邊唱了什麼歌......

可是這些,都

已經成為她周圍虛無的存在。

湯杳說:“不用了聞柏苓,其實我爸爸他......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去世了......”

聞柏苓的病沒好,還在咳嗽。

咳過之後,道歉的人又是他,“很抱歉,讓你想到傷心事。”

機場那邊大概有人接機,在聞柏苓的“稍等”之後,湯杳等來的人,變成了費裕之。

費裕之壓低聲音,還有那麼丁點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完嘍完嘍,柏芪哥來了,在訓人了。”

湯杳知道聞柏苓有哥哥,但她不懂為什麼他會挨訓斥。

甚至有種激憤。

心想,聞柏苓都已經生病成那樣了,還坐了一十幾個小時的飛機,真有什麼事,就不能晚點再說他嗎?

“為什麼要訓人?”

費裕之像個大漏勺,聲音又低了些,鬼鬼祟祟地解釋:“你也知道,柏苓是煩彆人給他介紹女朋友,才躲回國的嘛,那挨訓是必然的。晚點再讓他給你打回去吧。”

掛斷電話,湯杳有種奇怪的輕鬆感。

聞柏苓說過,費裕之外號叫“廢話多”,也叫“費漏勺”,有他在的地方就彆想有安靜時候。

可是,她幾乎是感謝費裕之的這些句話,讓她找到了某種可以繼續的理由......

後來聞柏苓再打電話來,湯杳沒有刻意回避和疏遠,他也就沒再問過她究竟猶豫得怎麼樣。

隻是從那天起,他們的聯係開始變得頻繁,像某種心照不宣。

到國外後,他去醫院查了嗓子,炎症很嚴重,已經有化膿的地方,足足一個星期才好。

醫生叫他少說話,但每天晚上,聞柏苓都會撥個電話過來,和湯杳隨便說幾句。

他們的生活交集很少,竟然也總是有話可聊。

每次掛斷電話,聞柏苓笑著和她說“晚安”,湯杳則對他說“早安”。

某次通電話時,聞柏苓狀似隨意地問過湯杳:“你手機尾號的0331,是隨機數字,還是有什麼意義?”

湯杳當時埋頭在找手機充電器,也是有口無心地回答他,是生日。

三月最後一天,確實是湯杳生日。

室友們背著她訂了蛋糕,蛋糕取回來,藏在隔壁宿舍,空著手進門,剛好撞見湯杳在學習桌旁做專四的真題試卷,嚇了兩人一跳。

陳怡琪心虛地問:“湯杳,你今天不是有社團活動麼,沒去啊?”

“沒有,社長去係裡開會了,改時間到明天。”

湯杳隨口問她們去哪了,呂芊和陳怡琪沒想好對策,隻能支吾著講起在蛋糕店裡聽來的八卦,試圖轉移話題。

“對了湯杳,我們剛才在外麵聽說啊......”

她們去的那家蛋糕店,在學生圈裡口碑比較好,很受附近幾所大學裡學生們的歡迎。

呂芊和陳怡琪取蛋糕時,店裡還有其他顧客在。

有兩個女孩坐在桌邊吃甜點,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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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室友認識了個大十幾歲的男人,之後每個月出去住幾次,再回來會拿著新的奢飾品包。

呂芊坐在湯杳身旁,像個小老太太似的,搖頭歎息:“唉,世風日下。”

她們都不是那種特彆犀利的性子,轉述時隱掉了很多不太好聽的詞彙。

湯杳聽懂了,但不予評價。

她想到老家那些親戚們。

那些人坐在麻將桌旁,手邊擱著茶水和橘子,推牌擲骰子,唏噓地說著關於小姨的閒話。

她不喜歡親戚們那種時刻的嘴臉,因此總在暗地裡警告自己,希望自己不要變成那樣捕風捉影的大人。

陳怡琪也缺少聊這種事情的經驗,乾笑著說:“啊哈哈哈,確實是世風日下哈......”

呂芊和陳怡琪靠著拙劣的演技、生硬的話題轉折,愣是引開了湯杳的注意力。

湯杳對驚喜毫不知情。

隻是天黑之後,她洗過澡,頂著吹得八成乾的頭發出來,宿舍裡燈卻突然熄滅了。

她一時反應不及,還以為是寢室樓裡有人用大功率電器,導致跳閘停電,剛想要點開充電台燈,宿舍門被推開。

她可愛的室友們托著點了蠟燭的小蛋糕,唱著英文版的生日歌走進來,聲音喊得震天響:“祝我們家湯杳,一十歲生日快樂!”

湯杳被她們按在座椅裡,閉著眼睛對蛋糕許願、吹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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