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封岌道。
寒酥回過神,她轉頭望向封岌,問:“去哪裡?”
封岌示意外麵的行人,道:“隨便走走,看看熱鬨。”
寒酥遲疑了一下,說:“不太方便……”
京中無人不識封岌。被人看見她在除夕夜和封岌一起在街市閒逛,閒話會壓死人。
“去幫我買一個。”封岌略抬下巴示意。
寒酥的視線順著他的指示望過去,看見一個賣麵具的小攤位。她依言下了車走向那個攤位。
大過年的,攤位上正賣的麵具都是喜慶的圖案。小販笑盈盈迎著寒酥,問她要哪一個。
寒酥望過去,一眼看見一個小豬麵具。畢竟是豬年,今日賣的很多小玩意兒都帶著豬圖案。
寒酥將那個小豬麵具拿起來細瞧,甚至用手指頭輕戳了一下豬鼻子。隻要是想象了一下封岌戴著這個麵具的滑稽樣子,寒酥便忍俊不禁。
“要這個嗎?”小販問。
寒酥的思緒被拉回來,輕揚的唇角亦壓下去,她將這個可愛的小豬麵具放回去,重新拿了一個黑色的麵具。在一堆顏色豔麗的麵具裡,這個黑色的麵具普普通通。
——她不覺得自己可以買一個豬頭麵具給他,拿他玩笑。
“這個可以嗎?”寒酥將麵具遞給封岌,“要是不可以,我再去選。”
“行。”封岌並沒有細看,直接將麵具戴在臉上,隨後下了車。
人來人往,經過的每個人都穿著華服笑聲不斷。寒酥走在封岌身邊,悄悄側過臉疑惑地望向他。她仍是不明白封岌為什麼要帶她來這裡,他來找她難道不是因為半月歡嗎?
“讓一讓,讓一讓!”一個小販推著堆滿貨物的獨輪車橫衝直撞而來。
寒酥朝一側躲避,不由貼近了封岌,寒酥剛要退開離他稍遠一些,手腕忽然被他握住。寒酥腳步磕磕絆絆地被他拉到了他的另一側。
小販推著獨輪車已經走遠,兩個人繼續往前走。寒酥垂眼,視線落在兩個人握在一起的手。她手腕輕轉,想脫開他掌心,卻換來封岌更用力地緊握。
“彆鬨,一會兒走丟了。”他說。
寒酥心裡生出一絲異樣,悄悄再望他一眼,黑色的麵具遮了他的五官。許是因為麵具,讓他隱了身份,寒酥重新將視線落在兩個人疊在一起的手上,沒有再執意。
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的年輕郎君或女郎麵上皆有笑意,窗口飄出的樂音也變成喜慶的調子。小孩子蹲在路邊劈裡啪啦地放著小鞭,讓空氣中的燒燃年味又濃鬱了幾分。
塗歌裡抃,一片靜好。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兩個人的手不合宜地悄握。
“寒姐姐嗎?”一道遲疑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寒酥猛地掙開封岌的手,才尋聲望去。
封岌垂眼,瞥了一眼空了的掌心,才隨著寒酥的視線望過去。
“真的是你!”祁山芙提裙,擠過人群朝寒酥跑過來,紅鬥篷翩飛,頭上戴著的紅兜帽也跟著晃動,雪白的茸毛快要飛起來。
她一口氣跑到寒酥麵前,翹著唇角握住寒酥的手腕:“剛剛瞧著身形像你,竟真是你!”
寒酥也沒有想到會遇見相熟的故人,她彎唇:“山芙又長高了些呢。”
祁山芙脆生生地笑了兩聲,伸手在自己和寒酥之間比劃著,她身量嬌小,從小就因為個子不高而時常不開心。
她的視線落在寒酥麵紗之上露出的那一丁點傷處,不過也沒立刻問。
“和誰一起出來的?”寒酥問。
“姑姑!”
“還以為是你兄長。”
祁山芙吐了吐舌頭:“哥哥才不會帶我出來玩,要是你央他,他說不定會聽話。你呢?你和誰一起出來玩的?”
她一邊問,一邊將視線落在封岌身上。
寒酥心頭怦怦急跳了兩下,有些無措地回頭望向封岌。封岌一手負於身後,沉穩又挺拔地立在那裡,沒有要發話的意思。
祁山芙直接問出來:“這位是?”
寒酥有一點心慌,硬著頭皮說謊:“侍衛!”
祁山芙“哦”了一聲,仰著頭望封岌,脫口而出地感慨:“你的侍衛好高喔!”
寒酥有些勉強地笑了笑。她甚至不敢去看封岌的表情。讓赫延王假扮她的侍衛,著實需要些膽量。
她沒有去看封岌,自然看不見封岌的眼底隻有些許笑意。
祁山芙拉著寒酥往前走去看花燈,封岌就當起本分的侍衛跟在後麵。他望著寒酥的身影卻皺了眉。她太瘦了,來了赫延王府後竟比初遇她時還要瘦些。
祁山芙聲音脆生生得悅耳,是個愛說愛笑的性子,與寒酥重逢心裡高興,說了好些敘舊的話。
封岌跟在後麵,將她們的對話聽了個大概。
祁家原本和寒酥住得很近,寒酥與祁山芙認識好些年。因為過年,祁山芙跟著家人來京中的祖父家拜歲。祁山芙買了好些小玩意兒,交給丫鬟拎著。
“這個好好笑!”祁山芙指著一個小枕頭,笑出聲來。綠色的枕頭,偏偏縫著一個紅色的豬頭。豬頭還在傻笑。
寒酥莞爾,道:“嗯,和你笑得一樣可愛。”
祁山芙瞪她一眼。
寒酥將那個小枕頭買了下來,打算回去給笙笙。她手裡還提著點小玩意兒,是給翠微買的。
祁山芙看她兩手都有東西,問:“你怎麼自己提著,不讓你侍衛拿?”
寒酥張了張嘴,正愁如何解釋。手中的東西突然被拿走,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封岌。而他竟真像個侍衛一樣,拎著她的東西靜立。
侍衛跑過來尋祁山芙,是她離開太久,她姑姑不放心,讓她過去。祁山芙依依不舍地拉住寒酥的手,笑盈盈地說:“我得去尋姑姑了,改日邀你小聚。”
“好。”寒酥點頭,“也替我問你父母兄長安康。”
寒酥立在路邊,目送祁山芙的身影消失在人群裡。她才硬著頭皮去看封岌,又急忙要去拿他手裡提的東西。封岌卻已經抬步,繼續往前走。寒酥趕忙跟上去。
長街將要走到儘頭,儘處是一大片悄悄綻放的山茶,在夜色裡和燈火爭豔。
封岌在石凳坐下,望著遠處的燈火。
寒酥趕忙解釋:“將軍,剛剛……”
巨大的煙火聲打斷了她的話。寒酥尋聲抬頭,看見一大捧煙花在頭頂呼啦啦展開。不同於在家中看煙花,這裡離得近些,更震撼些。
封岌摘了麵具,亦抬首觀看。
待煙花散於夜幕,封岌道:“來年除夕不能陪你。”
寒酥詫異,心下回——為什麼要你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