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038(2 / 2)

枕叔 綠藥 9524 字 9個月前

可是孝製概念仍舊架在她心裡。她緊握著筷子,猶豫不決。

封岌抬眼,聲音發沉:“不吃是等我喂你?”

“不是!”寒酥立刻去夾了一小塊小酥肉放進口中。

表麵酥酥脆脆,其內又軟又香。久違的肉香一下子在她唇齒間蕩漾開,讓她舌尖不由自主抵了下牙齒。她抿一口清茶,企圖消一消口中的肉香,卻發現這是徒勞。

封岌帶笑望著她,道:“糖醋魚味道不錯。”

寒酥伸筷,小夾起一丁點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確實很美味。

“要酒嗎?你自己賺回來的狀元紅。”封岌問。

寒酥搖頭,默默又吃了一小塊小酥肉。

封岌又飲了一杯酒,突然問:“給你父親要立衣冠塚之地,可選好了?”

“還沒有。”寒酥心裡生出一絲怪異,悄悄轉眸看向封岌,望見他那雙深邃的眼底。

寒酥心頭一跳,忽然生出一絲心虛。

他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難道他猜出她要給父親立衣冠塚是假,實則另有所圖?

不能吧,他哪裡有那般神通廣大。

寒酥不再瞎琢磨嚇自己,又吃了一塊小酥肉。

寒酥吃了不多便放下筷子,重新戴上麵紗,安靜坐在一旁等封岌吃。她看著封岌也吃完了,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實在忍不住開口問:“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不回去了。”封岌道。

寒酥驚訝地看向他:“這怎麼行?”

封岌抬眼望過來,道:“你不是說不喜歡在馬車上?或者你喜歡在這人來人往的酒樓?”

寒酥臉頰攀上一點微紅,悶聲:“我現在懷疑您根本沒有吃糕點,或者那糕點對您沒用。”

——這一晚上,見他始終優哉遊哉,實在不像受藥物影響的樣子。可是昨天晚上他又確實紅了眼睛……

封岌眼底有笑,道:“有沒有用,你試試便知。”

寒酥嗡聲:“您越來越輕挑了。”

封岌笑笑,起身往外走,臨走前不忘拿起那個黑色的麵具重新戴上。封岌走到門口見寒酥還坐在那兒,他說:“再不跟我走,我這藥效忍不住,可就由不得你選地方了。”

寒酥抬眸,瞪了他一眼。

她現在明顯已經不再完全信他的話了。

這間酒樓就有宿所。封岌要了間上房。

直到跟著封岌邁進房中,寒酥才徹底明白他原就沒打算帶她回府,而是要宿在外麵。

這兒是酒樓裡最好的上房,寬敞不說,其內家具和裝扮也都精致不菲。

店裡的夥計送了熱水又退下,屋子裡隻剩兩個人了。

寒酥仍舊立在距離門口不遠的地方。封岌將臉上的麵具摘了隨手一放,又脫下外袍。他語氣隨意地開口:“不願意和我同榻?”

“您明知故問。”寒酥道。

封岌往盥室去,經過寒酥身邊的時候,順手捏了一下她的耳朵尖,又道:“又不是沒有同榻而眠過。”

封岌鬆了手繼續往盥室走,他捏過寒酥耳朵尖的指腹輕撚了一下。

他確實有些懷念抱著她入睡的滋味。

新歲第一日,他想與她在一起。

封岌去盥室已經有一會兒,寒酥才走到窗口,推開窗扇往外望去。已經很晚了,被煙花點亮一整晚的夜幕也安靜下來。夜風拂麵,吹動她鬢間的一點碎發,她轉眸,望向香袋、琉璃珠、流蘇、輕紗幔帳裝扮的架子床。

她確實很長一段時日夜夜與封岌同眠。初時,縱使他什麼也不做,她也總是睡不著,心弦和身體始終緊繃。後來時日久了,也能在他懷裡安眠。秋末天寒帳篷不避寒,她有時夜半醒來會發現自己於睡夢中主動鑽進他懷裡取暖。

他懷中堅硬又溫暖。

封岌從盥室裡出來,打斷了寒酥的思緒。看見封岌未穿外衣,寒酥下意識地移開目光。不過她很快又將目光移回來。

他沐浴過後草草擦身,健碩的上身殘掛著一點水珠。水珠沿著他硬邦邦的胸膛緩慢往下墜,消於他腰側的傷處。

寒酥知道他腰間有傷,上次還幫他上過藥。不過那傷口很淺,並不礙事。寒酥還以為那傷處早就痊愈了,此刻卻見流了一點血。

“將軍流血了。”寒酥道。

封岌瞥了一眼,無所謂地說:“不小心磕了一下,無礙。”

十餘年疆場生涯,封岌受過太多的傷,這點傷於他而言確實無傷大雅。

寒酥卻急忙朝他走過去,立在他身前垂眸,用帕子小心翼翼去擦傷口附近流出的一點血跡。

“還是要注意些的,不能因為隻傷了表皮就不在意。”寒酥蹙眉道。

封岌垂眼看她,這麼一看就起了反應。

寒酥發現了,微驚之餘指尖輕顫了一下,她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半步,隨著她突然的動作,麵上的麵紗突然滑落。

她臉上的傷口剛結痂,劃傷周圍又腫起來,正是最醜的時候。寒酥有一點難堪,心中一慌,匆忙去戴麵紗,因為太焦急,第一次沒能將麵紗掛上,第二次才戴好。

封岌看著她的慌亂,沉默了片刻,道:“寒酥,你看著我。”

寒酥抬眸,眸中仍有未來得及藏起的難堪和慌亂。

“看我的身體。”封岌問:“我身上有什麼?”

寒酥略濕的目光徨徨落在封岌的胸膛。他赤著的健碩胸膛上,遍布許多舊傷留下的疤痕。那些疤痕印在他的胸膛上,不顯猙獰,是另一種傲然雄偉的姿態。

“這些疤痕是我這些年的功勳印記,更是我的驕傲。”

封岌的視線落在寒酥臉上的麵紗,沉聲:“你的亦是。”

他朝寒酥邁出一步,幾乎貼著寒酥。他抬手,寬大溫暖的掌心撐在寒酥的後頸,迫使她抬起臉來。

“能恢複往日容貌自然好。若不能,你也要正視它。沒什麼大不了。”

封岌低頭,隔著麵紗,將輕吻落在寒酥右臉上的疤痕。

微疼的傷口上被灼燙了一下,寒酥心尖跟著灼燙了一下。她怔怔望著封岌的眼睛,似乎又掉進了他深邃的眼底。

寒酥突然落下淚來,淚水將麵紗黏濕。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分明當初劃傷自己時十分決然,分明這段時日從未後悔當日做法,分明彆人關切時她也可以揭開麵紗給彆人看,分明毫不在意彆人的惋惜或奚落。

可是每次被封岌瞧見臉上的醜陋,她心裡就難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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