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酥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默默跟上封岌,踏上他的馬車。
圍觀的人群裡,不知道是誰突然小聲嘀咕了一句:“赫延王的馬車不是從來不讓其他女人坐嗎?”
雲帆趕車回赫延王府。馬車裡,封岌彎腰,將寒酥的裙子掀起來,握住她的腳踝搭在他的腿上,然後將她裡褲向上挽推,露出她的膝蓋。
白瓷一樣嬌嫩的膝蓋果然紅了一片,看得封岌皺眉。他不言,溫暖寬厚的手掌覆在她的膝上,輕輕地揉著。
寒酥垂眸,望著他的手,思緒突然回到許久之前。
連續多日的秋雨結束,終於要繼續啟程。她不會騎馬,硬著頭皮踩著馬鐙想要上去,卻滑跌下去。在周圍士兵的輕笑聲中,她崴了腳。
封岌瞥她一眼,彎腰將她拎上他的馬。
她回頭望向他,他目視前方,隨口道:“下次教你騎馬。”
她點頭,又彎下腰去摸了摸自己的腳踝。封岌看見了,便在中午駐休時,扯去了她的鞋襪,給她揉腫起來的腳踝。疼痛在他溫暖的掌下漸消。
“什麼時候相通了和我說。”
封岌突然開口,將寒酥的思緒拉回來。她有些怔忪地抬眸望著他,不是很清楚他這話的意思。
封岌目光沉沉地望著她眼睛,說:“雖我現在不能成婚,但你可以對所有人說你是我的女人。你可以囂張跋扈肆意妄為麵對皇家也不需跪拜。”
“寒酥。”他認真喚她的名字,“有些東西我現在給不了你,可有些東西卻隻會給你。沒有三媒六聘八抬大轎,你也可以被所有人尊稱一句‘將軍夫人’。”
他說的足夠誘人,寒酥眼睫輕顫,躲避開他的目光。她垂眸,視線落在他覆在她膝上的手上。
封岌不清楚寒酥的顧慮嗎?他很清楚。隻是輩分這件事橫在他們中間是無法改變的事情。
她的固執拒絕,不過是因為她雖對他有喜歡,可那份喜歡還不夠讓她忽略她親人的感受。與親人相比,她放棄自己的愛情。
封岌並不急。他說過,他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失手。
他盯著麵前的寒酥,篤定有朝一日他會在她心裡變成最重要的人,連她妹妹也要屈居第二。
回到赫延王府,寒酥直接跟著封岌去了銜山閣——她要去接妹妹。
所有在外麵遭遇的一切,都在見到妹妹時,被寒酥暫時放下。她換上一張溫柔的麵龐去牽妹妹的手,蹲在她麵前,仔細詢問今日治療的情況。
寒笙被施針治療,臉上酥酥麻麻地痛。她勉強扯起嘴角來笑,臉色也是藏不了的蒼白。寒酥瞧著心疼,也不再多問,而是轉而詢問了師從初一些注意事項。
她一回頭,發現同來的封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姐姐,走呀?”寒笙拉一拉她的手。
寒酥回過神,牽著妹妹回去。
為了謝雲苓的讚詞,寒酥翻出一本小冊子。那是冬至前,封清雲發下來讓他們熟背的東西,裡麵記錄了封岌這些年經曆的大大小小戰事。
她重新翻開讀,那些乾巴巴的文字慢慢活起來。上次讀時,隻覺得英勇無二,滿目崇拜。如今再讀也會忍不住去想他當時的危險,眉頭緊鎖。
寒酥以為封岌今晚會過來的。
兩次半月歡,讓她總是在夜裡等他來。可是直到寒酥睡下,封岌也沒有來。
她又困在夢裡。夢到赴京路上的帳中,也夢見更多臆想的畫麵。他的手在夢中撫慰她,讓她在夢裡又哭又叫。夢境讓她蒙上無儘的羞,可是羞恥之餘偷偷藏著一絲想念。
第二日寒酥帶妹妹去銜山閣繼續給妹妹治療時,才知道封岌昨天晚上為什麼沒有來。
昨夜封岌於東宮赴宴,意圖弑殺聖上,被太子圍堵抓獲,如今人在天牢。
寒酥懵住:“不可能!將軍一心抵禦外敵攻打北齊,想要路不拾遺的天下太.平,他怎麼可能做這樣的事!”
“當然不可能啊!”雲帆歎氣。他偏過頭問長舟:“我能和表姑娘說實話嗎?”
長舟麵無表情,也不接話。
“什麼意思?雲帆,你想說什麼?”寒酥蹙眉急問。
雲帆再次重重歎了口氣,說:“將軍一直在給表姑娘找治疤痕的雪凝膏,剛查到這東西在東宮,昨天晚上太子殿下就設宴相邀。早就提醒過將軍這是圈套,可將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呐!”
“你的臉會恢複如初。”封岌當日的話突然回響在寒酥的耳畔。她目光閃爍,心中一片慌亂,半點理智也無。
寒酥搖頭,說:“怎麼可以讓將軍入牢獄……你們可聯係了將軍?將軍應該會有應對之法吧?”
“正要去見將軍。”長舟道。
寒酥急問:“我可不可以和你們一起去?”
長舟點頭,道:“表姑娘先出門,兩刻鐘之後在前街接您。”
寒酥匆匆離去後,雲帆用胳膊肘碰了碰長舟,一臉驕傲地說:“我是不是特彆機智?”
長舟有些嫌棄地瞥了他一眼,道:“你話太多。”話多嗎?雲帆不覺得。
寒酥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甚至理智告訴她她應該避嫌,不在這個時候去見封岌。反正他是無所不能的赫延王,反正他能自己解決,反正他能完好無損地回來。
可她還是去了。
天牢裡四處彌漫著腥臭之味,時不時有犯人的慘叫聲和鐵鏈的撞擊聲。寒酥戴著帷帽跟在長舟身後,穿過天牢長長的昏暗走廊。
她終於看見了封岌。
封岌被關押在最裡麵的牢房。昏暗狹窄的牢房裡,他坐在乾草堆積的木板床上,閉目養神。
整個大荊的英雄不應該被關在這樣的地方!這是對英雄的褻瀆!
沉重的門鎖打開,寒酥越過長舟,快步朝封岌奔過去,於他身前蹲下來。
“將軍!”
封岌睜開眼。
寒酥剛蹲下,帷帽的輕紗還在微晃。
封岌伸手掀開寒酥帷帽的輕紗,看見她眼睛裡的擔憂,和輕蹙的眉心。
太子費心算計想給封岌按一個謀逆的罪名。可太子大費周章的陰謀在封岌看來不過是小孩子把戲,可笑又幼稚。
權勢非他所求,他根本沒有爭權的打算,也懶得理會那些勾心鬥角的算計。
可是封岌改了主意,故意來天牢一趟。讓太子聚眾徹夜謀劃的完美陰謀,成了哄寒酥皺眉片刻的小情趣。
她懼他立於雲端山巔,那麼他就走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