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仿佛墜入冰窖般的寒冷, 又好似全身的每一寸皮膚、每一寸經脈、每一滴血都被凍成了風雪。#小@說
“小子！你醒醒！”
誰在說話？顧清非努力地想讓自己變得清醒, 可是就連思緒仿佛也被凍住了，連產生一個想法都無比艱難。
“小子, 再不醒可就要被凍死了。”
他奮力地掙紮著，終於從那種僵硬中掙脫了出來, 卻沒有真的清醒，仿佛沉睡在一片混沌裡。
“前輩，我這是怎麼了？”
這問題剛在他腦海中產生, 就被他的思緒問了出來。
古魔熾焰冷笑了一聲：“你小子差點被凍死。”
顧清非想起來了, 自己好像一直抱著李觀妙在往下掉, 四周是交錯的冰層。
他還做了一件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他親了李觀妙。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當時怎麼就做出了那樣突然的舉動, 隻是看著少女的臉離他那麼近，他就忍不住湊過去了。
“小子, 可真給你能耐的啊，都不知道是什麼就敢往下跳！”古魔熾焰低嗬了一聲，直把顧清非從有些混亂的思緒裡給拽了出來。
顧清非明顯還處在半茫然的狀態裡，但他還是趕緊問道：“前輩，你可知道我現在在哪裡嗎？”
古魔熾焰憤怒地“哼”了一聲，這才道：“若是我沒猜錯的話, 這冷冰冰的窟窿大概和一個我認識的人有關係。”
顧清非不解：“這竟然不是自然形成的, 背後的人是前輩你的朋友嗎？”
“朋友倒是稱不上, 隻能說是認識。”說到這兒古魔熾焰沉默了一下, 這才繼續道：“聽你說，這裡是一處自然形成的佛首。”
顧清非想點頭，但他很快發現自己現在的狀態根本就點不了頭，於是他肯定道：“這裡是鳳天國的佛首鎮，鎮外不遠的郊野裡有一座佛首，並不是人工修建的，而是經過千億年的風雪、自然形成的一座雪峰，而且，這裡的冰層很不尋常，按理說我已經經過魔氣鍛體了，可是這裡的寒冷還是能侵蝕進我的筋骨，最重要的一點，在我往下掉的過程中，我體內調動不起一絲一毫的魔氣，就好像被什麼冰冷的東西冰封住了一般，根本沒辦法控製下滑的趨勢。”
古魔熾焰沉吟著，大概是在思考顧清非說的這個佛首到底是個什麼，沉吟了半晌，他這才開口：“如果是這樣，我想我差不多能確定了，這的確和我那個年代的一位老朋友有關，這裡應該是一座靈塚。”
“靈塚？誰的靈塚？”
“一種上古靈獸的靈塚。”
“那是什麼樣的靈獸？為何這裡的人對此都不了解，還以為這是天然形成的。”
“佛首確實是天然形成的，隻是這形成的方式吧，是先有了靈塚，才有了佛首，這麼個因果關係。”古魔熾焰“嘿嘿”一笑，似是對自己這個準確的判斷有些得意，他繼續道：“至於是什麼靈獸，這是很明顯的，這裡埋葬著的是冰鳳族。”
顧清非驚了，鳳凰這樣的物種在現在的雲中大陸上已經不是靈獸了，而是上古神獸，這可是神獸啊，聽聞早就已經絕跡了。
鳳天國的鳳衍宗一直自稱自己是冰鳳的血脈後裔。在他們的傳說裡，靈鳳是帶給世界安寧的祥瑞神獸，因為天地異變，靈鳳不得不離開人界，於是他們便賜予了一部分人靈鳳血脈和靈鳳冰焰，讓這些人在人界依舊可以延續靈鳳種族。
顧清非將這個說法告訴古魔熾焰後，隻換來了一聲極具嘲諷意味的冷笑。
“真能胡說八道呀，冰鳳一族確實是絕跡了，卻不是因為他們自己離開了人界，而是被人屠殺了。”
顧清非驚訝道：“何人經能屠殺冰鳳一族？”
“一個邪佛，我早年間為非作歹，也和這個邪佛認識，他曾經與一位冰鳳族的女子相愛過，你要知道這冰鳳族是非常強大的，他們的族人向來都是一出生便有元嬰期的修為，可以化形，且樣貌都是非常好看的，誰知道這邪佛年少時父母曾因冰鳳一族而身死，他與那冰鳳族女子在一起隻是為了報複，最後整個冰鳳族都被滅了，甚至臉冰鳳族的靈寶都被搶奪了。”
顧清非愕然：“竟然是這樣的。”
古魔熾焰歎了口氣：“若是我猜的沒錯，你說的那個鳳衍宗應該是一個極端崇拜冰鳳的凡人部族演變而成的，冰鳳被滅族之後，他們的族人就一直在想辦法複活冰鳳族，想來那個什麼靈鳳冰焰就是這麼弄出來的，至於這裡，大概就是冰鳳塚了，冰鳳族死後被埋在這裡，因為部族中人對邪佛的怨恨，自然形成的這個佛首。”
顧清非越聽越覺得驚訝，有一種上古傳說走進眼前的不真實感。
他問道：“那前輩，我們現在應該怎麼才能出去呢？”
“你一會兒可以仔細觀察一下，這裡的牆壁在風雪的侵蝕下形成了一種奇怪的紋路，這些紋路乍一看應該有些像普通的石紋，連起來卻形成了一個天生的逆靈陣，在陣中之人，體內的靈氣是無法正常運轉的。”
“那我是不是隻要把這些紋路破壞了就行了？”顧清非問道。
“萬萬不可！”古魔熾焰嚇了一跳：“你若是將紋路破壞，陣中之人必定經脈逆流，靈氣爆體而亡。”
顧清非也嚇了一跳：“竟然這般可怕。”
古魔熾焰繼續道：“好在我們是魔修，體內運轉的是魔氣，雖然魔氣大致上和靈氣是相似的，但還是有些微的不同之處，我現在交給你一個運轉魔氣的方式，你按照這個方式運轉，雖然還是沒法施展出太多的術法，但還不至於凍死。”
顧清非猶豫了一下，這才問道：“前輩，這法子靈氣適用嗎？”
古魔熾焰歎了口氣，有些無奈：“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這法子隻對魔氣有用，而且那小姑娘活不成了。”
“你說什麼！”
“雖然我看不到外麵發生了什麼，但是那小姑娘的命火似乎受到了什麼巨大的衝擊，正在一點點消散，如果能快點兒出去得到救治倒是還能留一條命，但是在這裡的話......你節哀順變吧。”
命火就是修士的元神和精血混合散發出的一種獨特氣息，古魔熾焰隻有一縷神識殘留在顧清非的靈魂裡，他對周圍環境的判斷都是用類似於命火的氣息來看的。
顧清非沉默了，沉默了許久，他突然問道：“前輩，你其實有辦法救她吧，你是上古魔族，你一定有一些可以保住她命的秘法吧。”
古魔也沉默了，然後他有些恨鐵不成鋼：“你這是要乾什麼？她要是死了？你想跟她一起死嗎？”
“不，我會想辦法尋找起死回生的秘法把她救活。”
古魔熾焰“嗬”了一聲：“根本沒有那種東西。”
“那我就自己創！”
“我真不知道你腦子長在哪的，你看不出來嗎？那小姑娘對你一點兒想法都沒有，她要是真的喜歡你的話，根本不會向你退親的！”
“可是她為我擋過雷劫、立過心魔誓，還有同心咒，她是喜歡我的。”
“小子，你是不是腦子不清醒，雷劫和同心咒都不會致死，立心魔誓是為了更好的修煉，你還不明白嗎？她根本就不喜歡你，就算真的有點兒喜歡，那也隻能說，她不夠喜歡你。”
顧清非沉默了一下：“那是因為她師父。”
古魔熾焰哼了一聲：“這是問題嗎？這是借口！真要喜歡你，她完全可以直接告訴她師父，要是你出了什麼事，她也不活了，我不信她師父還真能把你們怎麼樣，你還不懂嗎？說白了她對你的感情根本沒那麼深厚，她不值得你這麼對她！”
“可是，人生在世，怎能這般肆意妄為？”
“憑什麼不能？在大澤的時候你為了救她差點兒殞命，就算你撿回了一條命，那你也修為儘失了，若不是有我，你也隻不過是一個廢人，小子，我活了這麼多年了，很多事情比你看得明白！”
“她把你害得這般慘，要是真的喜歡你，憑什麼不能為你做出犧牲？況且在所有人眼裡，你現在隻不過是個凡人，凡人的生命最多也就百來年，不過是用修士千百年生命的一小部分與你廝守，很難嗎？”
顧清非沒有再接話了，似乎是在思考古魔熾焰的話，又似乎是在想些彆的什麼。
“小子，你就彆再自欺欺人了，你隻是因為太喜歡她了才忽略掉這些細節的！”
“前輩，我真的想救她，你如果有辦法的話可以告訴我嗎？算我求你了。”
“唉！”古魔熾焰長歎了一口氣：“你怎麼就不聽老人言呢？我之前還隻當你是少年心性，我年輕時也風流，卻沒想到你是個這般癡情之人，你這樣怎麼成得了大道！”
“前輩，你現在跟我捆綁在一起，也沒辦法自己選擇了，求你幫幫我吧。”
古魔熾焰倒吸著氣，像是在壓抑心中的憤怒，緩了一會兒，他才沒好氣地說道：“辦法倒是有一個，不過救她性命是辦不到的，隻能讓她多活一段時間，而且，對你損傷很大。”
“能多活多久？”
“你就不能先問問對你有什麼損傷嗎？”古魔熾焰都要被氣炸了。
顧清非猶豫了一下，試探道：“那、對我有什麼損傷？”
古魔熾焰“哼”了一聲：“你會損失大量的精血，元氣大傷。至於能續多久的命，也就十天左右吧。”
“我會在十天內帶她出去的！”
古魔熾焰冷笑了一聲：“那你可是想多了，沒有元嬰期的修為，你還是彆想出去了。”
“什麼意思......”
“我仔細想過了，這個地方應該已經形成了一個單獨的小空間，你們掉下來的地方是此處連接外界的唯一出口，但你們現在都沒辦法禦劍，想要克服這裡的逆靈陣是不可能的。”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留在這裡修煉到元嬰期，然後再出去，你要知道，修煉時和鬥法禦劍時魔氣在體內的流轉方式是不一樣的，我可以給你提供在這裡安全修煉的方法，但那個方法並不適用於禦劍，你們出不去的。”
“怎麼會這樣.....”
“覺得不真實？修行之路本來就有很多意外，能成功修煉到元嬰期的修士都是經曆過許多磨難的，你在這裡修煉也是一種磨難。”
“小子，我知道你是怕那個小姑娘死了，但是，既然你選擇了修仙這條路，你就應該明白，死亡在修真界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隻有看淡了死亡才能真正的走下去。”
“不過......”古魔熾焰略顯不正經的笑了笑：“那小姑娘反正還剩十天左右可活，你不是喜歡她嗎？不如趁這個機會把想做的事兒都做了，也算是不留遺憾了。”
“前輩......”
“小子，你彆嫌我說話難聽，其實那小姑娘死了對你是好事，你仔細想想，攤上她的事兒，你哪次討著好了？大澤的時候你修為儘失，這次呢，又掉到這麼個鬼地方來了，要我說，她死了，你算是走大運了。”
“前輩......可以彆這麼說嗎？我想試試，說不定真的能找到出去的辦法。”
古魔熾焰不再多言，隻是輕輕笑了一聲，意思很明確：“看你。”
這之後，古魔熾焰將魔氣的運轉方式告訴了顧清非。
“小子，你隻要在心裡默念法訣就能醒過來了。”
“還有，這段時間不要叫我，我要沉睡一段時間，這個地方的氣息太特彆了，對我的神識有損傷。”
“好。”
於是顧清非不再言語，他按照古魔熾焰所傳授的方式運轉起了體內的魔氣。
漸漸的，一股暖意從丹田升起，緩緩地想四肢百骸流淌而去，寒冷被驅散，他的意識開始複蘇。
顧清非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這是一處冰雪形成的類似於山洞的地方，到處都散發著刺骨的寒意。山洞很大，向上望去，一根根冰棱安靜地倒吊著，像垂落的水滴被刻意凝固住了。
山洞中間有一口冰棺，裡麵好像躺了一個人。
顧清非很快發現，自己的肩膀有些沉沉的，耳旁是微弱的呼吸聲。
他輕輕偏頭，臉頰觸上了少女冰冷的額頭。
“李觀妙。”
沒有反應。
他這才有些驚慌地看過來，一不小心，動作大了，少女頓時軟軟地向他懷裡跌去。
顧清非攬住了她的腰，將她帶進了懷裡。
入手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少女的睫毛和發間都結著一層晶白的霜，她嘴角沾著血跡，顯得臉龐越發蒼白，指尖、袖口、甚至衣襟上都綴著斑駁的血跡，像雪天裡怒放的臘梅，深深刺進了顧清非的眸中。
顧清非捧起了李觀妙的臉。
她的眼睛輕輕地閉著，眉眼間沒有一絲痛苦之色，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顧清非趕緊捏住李觀妙的手腕，一點點探查著少女體內靈氣的情況。
她的心神受到了極大的損傷，就像被什麼巨大的力量狠狠碾壓過一般。
顧清非想嘗試修複，可那些傷痕實在是太多了，加上李觀妙身體內的靈氣根本沒法自主運轉，無論他怎麼努力，都沒辦法完全修複。
他終是放棄了，望著少女白淨的臉龐，眼中閃過一絲痛楚。
他抬手咬破指尖，輕輕展開了李觀妙右手的掌心，用沾著血的指尖順著她掌心的紋路一筆一劃的寫著，很快，一個血色的詭異符號就在少女的掌心形成了。
那符號很奇特，乍一看像一隻冷漠的眼睛，再仔細看時，那眼睛又像一張正在嚼著什麼的嘴，因為是剛畫上去的，殷紅的血泛著淡淡的水光，仿佛正在緩緩地流動著，竟然有一種動態的可怖感。
這是古魔熾焰傳授給顧清非的辦法。
顧清非將李觀妙的手慢慢的合上，指尖回扣，虛虛地搭在掌骨之上，仿佛手心裡握了個極為珍貴的物件。
顧清非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攬著她的腰，他輕輕低頭將發間、睫毛上的霜雪一點點吻落
她的臉色很蒼白，每一寸皮膚都是涼的，仿佛已經與這冰雪的世界化為一體了。
她的眼皮是冷的，鼻尖是冷的，連嘴唇也是冷的。
她白皙的脖頸上甚至還有他咬出來的牙印。
他一點點向下吻去，將少女的唇含住，仿佛這樣就可以讓那冰冷的嘴唇染上些許溫度。
最後，他咬破舌尖，緩緩地、深深地吻了下去。
古魔熾焰給的方法很簡單：用精血續命。
李觀妙的命火非常微弱了，那就用顧清非自己的命火來續。
每天喂一滴精血，效果會越來越差，直到完全失效，也就無力回天了。
隻要能在這幾日裡找到出去的辦法，隻要到了靈氣能正常運轉的地方，她身上的傷就可以被修複了。
唇齒交纏，顧清非下意識想通過這樣的方法將她的嘴唇煨熱。
其實單純隻是喂□□血是不需要這樣嘴對嘴的，他隻是想親她。
慢慢的，她的呼吸終於帶了一絲暖意。少女似是在迷蒙間感覺到了一絲溫暖，於是伸手摟住了少年的腰，仰頭貼了上去，仿佛是在熱情地回吻著。
顧清非的胳膊一點點收緊了。
......
李觀妙覺得很冷，但並不是徹底的冷，說得準確點兒，有些像在寒冷的冬天裡沒蓋棉被躺在電熱毯上，這讓她忍不住縮成一團想往電熱毯上靠。
這之後她就醒了，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她想起身觀察一下情況，箍在腰間的手卻陡然收緊了。
“彆動。”少年略有些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李觀妙小幅度地抬起頭向上望去，正好落進了顧清非清澈的眸子中。顧清非已經恢複成了他本來的模樣。
她一時有些發愣。
“怎麼了？”他輕聲問道，語氣溫柔。
李觀妙怔怔地望著他，望了許久，她又垂下頭去，貼上了溫暖的胸膛。
他的心臟跳得很有力，莫名讓人心安。
“你背上的傷沒事吧？”她輕聲問道，聲音因為寒冷有些發顫，竟難得有幾分嬌柔。
這是平時絕對不會在她身上看見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