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2)

“外甥女可是瀟灑回來了,可憐你薛家哥哥被打得不成人形口吐血沫,你薛姨媽和寶姐姐哭得眼睛都要瞎了,你倒是在外玩得開心。”

王夫人率先發難,陰陽怪氣直指林黛玉冷漠無情。

薛姨媽抽了抽鼻子,哽咽道:“蟠兒有眼無珠招惹到三公主確是他的不是,可三公主不知難道林丫頭你也不知嗎?蟠兒向來就是嘴皮子油滑些人輕狂些罷了,看見那長得好看的就想去結識一番……就隻單純有這麼個毛病,卻並無甚惡意,況且他到底也不曾說什麼,又何必下如此狠手呢?”

“咱們都是一家子的骨肉親戚啊,說到底蟠兒也不過略長你幾歲,都還是個孩子呢,他能有什麼壞心思?不過是嘴欠了些招人煩,林丫頭你怎麼就能這樣眼睜睜看著呢?好歹跟三公主說說好話求個情,小懲大誡一番也就罷了,怎麼能將他打成那樣啊!”

林黛玉抿緊了唇瓣,臉色很是難看。

她覺得三公主這番已經算是小懲大誡了。

薛蟠嘴上是還沒有說出點什麼太過下流的話,不過那是不想嗎?是壓根兒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罷!

況且那赤/裸/裸垂涎欲滴的眼神還不夠惡心人嗎?打的什麼肮臟心思連她這個小孩子都看明白了,這還叫無甚惡意?

說句心裡話,彆說五十個嘴巴子了,就是再翻一番也不算什麼,活該他的。

再者說薛蟠這人欺男霸女的行徑在賈家可不是什麼秘密,屋子裡還有個當街搶回家的香菱呢,這算哪門子“沒有壞心思的孩子”?

虧心不虧心呐?

便是自己親生的孩子也不能這樣昧著良心眼珠子都不要了吧?

這般想著,年幼的小姑娘看向薛姨媽的眼神中就不免帶上了一絲奇異,仿佛在看一種什麼神奇生物似的。

嘴皮子動了動好懸沒憋住要當場懟上臉去,卻到底還是顧忌著自己寄人籬下的身份而並不敢太過張狂。

話到嘴邊繞了幾圈,最終也不過隻冷著臉不輕不重地回了句,“我算哪個牌麵上的人物還能有那大臉?薛姨媽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爭論什麼是非對錯都是浪費口舌。

她算是看明白了,在薛姨媽這些親人的眼裡看來,自家孩子再怎麼著荒唐過分那也不過是小孩子家不懂事調皮胡鬨罷了。

跟他較真兒就是你的不是,是你太敏感思想太齷齪,是你太沒有容人雅量。

她甚至懷疑,就算今兒薛蟠真動手強搶民女未遂,這些人也能大言不慚地說上一句——這不是沒成功嗎?他又沒真將你怎麼著。

跟這種明顯腦子不太清楚的人她實在是不欲多糾纏,卻哪知人家憋了一肚子的怨氣哪能輕易放過她呢。

就見薛姨媽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她雖貴為公主,卻也是你父親的未婚妻,她自然得討好你拉攏你,但凡你肯求個情她怎麼也是不會拒絕的。”

“不錯,正是這麼個理兒。”王夫人一臉讚同地點點頭,看著小姑娘的眼神滿滿都是失望惱怒,“打你到咱們家來那天起一應吃穿用度都比著寶玉來,我這個二舅母自問也從未苛待你分毫,如今家中親戚無意得罪了三公主,你明明能伸把手卻隻一聲不吭冷眼旁觀,可見是個冷心冷情的,委實叫咱們這些親戚心寒。”

林黛玉都驚呆了,忍不住脫口道:“父親常與我說,姑娘家多讀些書總是沒有錯的,好歹不能隻將眼界局限於那一畝三分地,將來鬨笑話是小,不知天高地厚惹出點什麼事兒來才真真是要了老命。”

“我原還不太明白其中道理,今兒卻是托二位的福,真真是醍醐灌頂了!我竟是不懂了,究竟是誰給你們的自信,好叫你們覺得三公主那樣的身份會紆尊降貴來討好我?說句不怕招笑的話,便是三公主不滿意我父親,人家都能直接將他掃地出門關起門來自個兒清淨度日,更何況是我?”

“我不過隻是個做繼女的,公主喜愛我便與我多親近些,若不喜我大可將我踢得遠遠兒的,誰又能說一句她的不是?人家是大周朝的公主,是當今天子的親生女兒,你們竟還拿她跟尋常婦人比著呢?”

“快醒醒罷!公主是君,便是嫁了人她也還是君,在家裡若沒有公主的恩典甚至連我父親都要向她行禮問安,可笑你們竟還妄想出嫁從夫?快彆鬨笑了,這話傳出去是要遭忌諱的!”

薛姨媽和王夫人的臉都綠了,就連一旁的王熙鳳那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王家的規矩也算是個奇葩了,家中的女孩兒從不叫讀書,甚至王熙鳳才嫁進賈家那會兒連大字都不識兩個,賬本都要那識字的丫頭來念給她聽呢,還是後麵為了自個兒能看懂賬本才勉強學了些字。

而薛姨媽和王夫人就更差了,活了半輩子至今仍目不識丁,指望她們能懂多少道理就更是笑話了。

她們對世間萬物萬事的認知都有極大的局限性,或是來源於家中長輩,或是來源於所謂的生活閱曆……總之就是想當然的“我認為”“我覺得”,畢竟眼界也就被框死在眼前那一畝三分地了。

如此看來能說出“三公主要討好林黛玉”這樣的話倒也不稀奇,畢竟她們自幼所接受的教育就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任憑身份多高貴,嫁了人的婦人就該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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