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未必是老糊塗了,指不定是想著鬨一場好叫三公主心裡膈應呢,到時候連帶著林大人和林姑娘都得被遷怒。”
眾說紛紜,卻都是在指責賈家指責老太太,沒哪個說三公主不是。
頂多也就是心裡咋舌,暗道這位公主瞧著可不是什麼軟柿子,性子厲害著呢。
林如海這才回過神來,苦笑著衝眾人點點頭,一臉無奈的模樣叫旁人都忍不住想要同情他了。
雖開場出現了這麼一場鬨劇,但誰也不會真那麼不開眼非得拿著來叨叨,幾句過後便紛紛主動岔開話題說起了其他,好歹是將氣氛又拉了回來。
林如海被一眾同僚拉著灌了不少酒,宴席還未過半呢,他就已經醉得站不直了。
“林大人這可不行啊,這才哪兒到哪兒。”
“文弱書生果真不勝酒力,日後可得幫林大人好好練練。”
那也是日後的事兒了,眼下也隻好放人,叫小廝將他給攙扶著走了。
新房內,吃飽喝足已然昏昏欲睡的單若泱險些都要自個兒先鑽被窩了,得虧丫頭們好說歹說。
“駙馬回來了!”
“怎麼醉成這樣?”見他跟一灘爛泥似的倒在小廝身上,單若泱的臉上不可避□□露出了些許嫌棄之色。
誰樂意跟一個臭烘烘的醉鬼睡同一個被窩啊。
正猶豫著要不要將她新“娶”回來的駙馬踹去書房呢,卻見那灘爛泥他自個兒支棱起來了。
“公主。”
身形穩當眼神清明,哪有一絲醉意。
單若泱這才反應過來,笑罵:“早有耳聞駙馬如何老奸巨猾,今日看來果真不曾冤枉了你。”
林如海無奈地笑了,“若不出此下策,今日微臣怕是就回不來了。”
本就不曾正經喝上幾杯,等沐浴過後再回來,他身上便也再無甚酒味兒了。
帶著一身溫熱的濕氣往旁邊一坐,氣氛都莫名曖昧起來。
丫頭嬤嬤們不知何時已悄悄退了出去,偌大的房間內便隻剩下他們這對新婚夫妻。
單若泱略顯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嘴裡還在問,“今兒本宮那樣對待賈家人,駙馬心裡可有不滿?”
“微臣還不至於是非不分。”
“哦?你是真明白還是不敢不明白?”
看出來她這是在沒話找話,林如海也不拆穿,就隻依著她,什麼尷尬的稀奇古怪的問題也都認真的一一回應,耐心極了。
卻聊著聊著,這動靜就不太對了。
守在門外的風鈴驀地紅了臉,嘴裡嘟嘟囔囔,“水靈靈的好白菜被拱了。”
翌日清早睜開眼,憶起昨夜種種的單若泱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她原本是沒打算立即圓房的,畢竟這種事兒總歸還是要有感情基礎才能水到渠成吧?盲婚啞嫁上來就滾到一起那有什麼樂趣可言?
可昨兒夜裡怎麼就稀裡糊塗滾到一處了呢?
是月色太美?還是駙馬美□□人?亦或是駙馬身上的酒氣將她給薰醉了?
冥思苦想許久,努力給自己尋找各種借口的單若泱最終還是不得不承認一個殘酷的事實——她就是個膚淺的顏控。
“公主……”
林如海才剛剛開口,外頭便傳來風鈴焦急的聲音。
“公主可曾醒了?”
聽出這語氣不對勁,單若泱趕忙揚聲應了,“發生何事了?”
“皇上出事兒了!”
此言一出,夫妻兩口動作一致齊刷刷從床上彈了起來。
草草穿上裡衣遮掩一番便叫了人進來,“皇上怎麼了?”
卻見風鈴臉如豬肝色,“昨兒夜裡皇上服用仙丹過後便叫了三位美人進景福殿伺候,結果這一覺睡醒人就爬不起來了,太醫說……腎陰虧損過於嚴重……”
單若泱的臉都綠了。
閨女大婚,當爹的夜禦三女倒在了床上?
這叫什麼事兒?
簡直離大譜了!滑天下之大稽!
下意識看向一旁的林如海,卻見他一臉呆滯仿佛被雷劈暈了似的。
單若泱是真不想進宮去看那個荒唐的父皇,奈何身不由己。
夫妻二人穿戴整齊之後連口早飯都沒顧得上吃,急匆匆趕到皇宮時剛好碰上已經成婚的幾位皇子公主也都前後腳到了。
人人臉上都是一副凝重的神色,相互之間見了麵也都顧不上寒暄了,隻埋頭腳下生風。
彼時,周景帝正虛弱地躺在龍床上,眼眶烏青臉色慘白,一看就活脫脫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
好在人總歸是清醒的。
不過在幾位皇子看來未必就好了,刹那間閃過的失望之色可沒逃得過單若泱的眼睛。
李貴妃紅著雙眼坐在床邊,哭也不哭出聲,就那麼默默垂淚,眼角餘光瞥見兒子來了,立馬就給他使了個眼色。
接到訊號的單子鴻當即上前“撲通”一聲跪在了床榻前,滿臉擔憂地喊了聲“父皇”,那眼裡的心疼都快溢出來了。
見狀,皇後不由冷笑一聲,抬頭快速瞧了眼單子玦,轉頭憂心忡忡地說道:“太醫千叮嚀萬囑咐,叫皇上務必要安心臥床靜養不得勞神,少說三兩個月的時間呢,這一天天的奏折成山……”
話裡顯而易見的暗示意味叫在場所有的皇子都不由是心尖兒一跳,再怎麼努力遮掩,看向周景帝時眼睛裡也不禁顯露出些許期待的亮光來。
周景帝見此情形當即就冷哼一聲,“朕還沒死呢,你們一個個倒開始惦記上朕屁股底下的那張椅子了,一群不孝的東西!”
眾皇子齊齊下跪,“兒臣不敢!”
“皇上……”皇後歎了口氣,苦口婆心地勸道:“還請皇上以龍體為重。”
“住口!”周景帝怒斥一聲,臉都有些猙獰了。
單若泱就不禁暗暗搖頭,皇後還是太過急性了,瞧瞧李貴妃呢?
李貴妃不急嗎?可人家什麼也不說,就坐在那兒一隻手握著周景帝一隻手默默擦眼淚,拿足了一個溫柔小白花的姿態。
明眼人都知曉,以周景帝目前的情況來看便是他有心想要把持朝政不撒手都不行,身體根本就無法支撐他的任性,必定是要叫旁人來幫他的。
事實就擺在眼前,何苦這麼急吼吼上趕著呢。
七弟若真跟這個皇後綁在一塊兒,確定不會被拖後腿嗎?
正在她胡思亂想之際,突然一道突兀的聲音打破了這份詭異的寧靜。
“三皇兄這幾年在朝堂上的表現是有目共睹的,大臣們都誇讚呢,父皇大可放心將這擔子交給三皇兄,他絕對不會叫您失望的!”
“住口!”李貴妃和單子鴻齊刷刷嚇白了臉。
周景帝氣得直喘粗氣,怒道:“來人,將這母子三個全都給朕攆出去!往後不許他們進景福殿,朕還怕他們趁機將朕勒死呢!”
“皇上!”
“父皇!”
然而再怎麼喊也無濟於事,母子三人當場就被拖了出去。
親眼看見這一幕的單若泱簡直目瞪狗呆。
好家夥,這才是真憑實力拖後腿的豬隊友啊,跟單若水比起來,皇後可聰明太多太多太多了。
被攆出景福殿的李貴妃腿都軟了,好不容易勉強站穩,她抬起手照著自己寶貝閨女的臉就是狠狠一巴掌,“蠢貨!”
若非當年是她自個兒親眼看見出生的,她當真是不敢相信,這樣一個蠢到令人發指的人竟是她的親生女兒!
單子鴻亦冷眼瞪著這個蠢蛋妹妹,胸口的劇烈起伏足以證明他此刻的掙紮波動,一雙手掩在袖子底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能忍得住,照著另半邊臉也是一巴掌。
“蠢貨!”
“……”
景福殿內,鳥悄兒作個隱形人的林如海忍無可忍,偷摸瞟了眼自己身旁的新婚妻子,臉上的表情真叫一個一言難儘。
就仿佛是在問——你們家究竟是打哪兒集齊的這些個蠢材?
單若泱隻好默默移開了視線,莫名羞恥。
經過這麼一鬨,殿內餘下的人也都徹底消停了下來,生怕自己一著不慎也成了下一個三皇子。
隻是任憑他們再怎麼裝相,那一個個究竟揣的什麼心思誰還能不知道呢?
周景帝隻看著他們就滿心煩躁惱怒。
他原本就是個重權之人,尤其這些年愈發昏庸……雖然他並不覺得自己多昏庸,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大臣和百姓對他已經很不滿了。
隻不過他並沒想著去改什麼,反倒更抓緊了手裡的權利,幾個早已大婚成年的兒子在朝堂裡都是可有可無的隱形人,手裡分不到半點實權,由此也足以看出他的忌憚恐懼。
平日人還康健時都已是到了這步田地,眼下他人都躺在床上爬不起來了,那還能鬆手?
雖說完全可以他來口述叫人代筆批閱奏折,但這個過程裡就足夠對方學到不少東西了,更何況奏折這東西是能輕易叫彆人看的?尤其皇子,更不行。
太醫都說了,他這回少說得躺三兩個月,他還真怕等自己好起來了這天下都已經易主了。
一個年邁體弱還昏庸的帝王和一個年輕的皇子……周景帝不想去賭,也根本不敢賭。
若一定要挑選一個人出來代筆批閱奏折,那他寧願從大臣裡頭挑都絕不想給這些兒子一丁點兒可能性。
陰沉的目光在眾人身上一一掃過,忽而眼神一頓。
“若泱。”
單若泱一愣,上前一步,“父皇有何吩咐?”
“你可願替朕分憂?”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將在場所有人都給問懵了。
單若泱猶豫道:“兒臣自然願意為父皇分憂解難。”
“好。”周景帝哈哈大笑起來,“打今兒起你來替朕批閱奏折!”
“皇上?”皇後呆了呆,下意識脫口道:“皇上莫不是糊塗了?若泱是公主啊,公主怎能插手朝政呢?這也太荒唐了。”
公主才好啊,女孩兒才放心呢。
一群兒子見天兒就惦記著他屁股底下那張椅子,一旦放權出去,無論哪個兒子都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他又不是嫌自己的皇位坐得太穩當膩味了。
反之公主就不同了,公主打小學的東西就與皇子們不同,莫說三兩個月代筆批閱奏折的經驗,便哪怕是他帶在身邊悉心教導三兩年,她都未必能擺弄得來朝堂大事。
當然了,最重要的一點還是——女兒之身就注定她這輩子也不會觸碰到他的龍椅,完全可以放心用著。
越想,周景帝就越是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好極了,看向單若泱的眼神裡都溢滿了慈愛。
其餘皇子見他這般模樣也都意識到這真不是隨口戲言,當下紛紛開口勸阻。
然而他們越是勸阻,周景帝就越覺得他們居心叵測,反倒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朕意已決,爾等不必再勸,退下!”
一如被攆出去的李貴妃母子三人一般,除了單若泱夫妻兩個以外其他所有人也都被攆了出去。
皇後皺著眉頭猶豫再三,終究也還是沒再多說什麼。
總歸三公主跟七皇子十分要好,權利在三公主手裡也算便利,可比旁人拿著好太多了。
走出景福殿的大門,皇後就拉著單子玦囑咐道:“日後跟你三姐姐多往來些,你三姐姐是姑娘家,不懂那些個朝廷政事,皇上又身體虛弱精力不濟,估摸著大多時候也是有心無力,你私下裡多幫幫她,趁機拉攏些人脈。”
單子玦嘴上應承得利索,心裡究竟是什麼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林愛卿也先回罷,若泱留在宮裡幫朕批奏折。”
林如海隻得先行退下,心裡七上八下的沒個著落。
被趕鴨子上架的單若泱手裡拿著朱筆,又看了看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折,至今仍是一臉懵逼。
“奏折如何批閱朕口述你照寫就是,不必擔心,出不了什麼岔子。不過朕得提醒你一點,無論大小事務,凡奏折上的內容絕不可向旁人透露一個字。”
頓了頓,愈發嚴厲地警告道:“朕知曉你與老七自幼關係要好,你可彆心軟犯糊塗,若不然……朕許是不能拿你如何,但老七可就保準兒小命要交代了。”
“是,兒臣省的了。”
“你知曉就好。好了,你開始念罷,記著無論是念還是寫,一個字都不能差。”
單若泱也隻得認命地抽出一本奏折,打開的瞬間簡直眼前一黑。
這也太長了!
原還天真地以為是個例,不過等她念到第十本時,整個人都已經麻了。
沒有最長隻有更長,屁大點事也能比比叨一篇論文出來,光是請個安都能拍馬屁拍出花兒來……這些大臣全都是話癆吧?
周景帝原本想得很好,自個兒躺在床上就跟聽書似的也不耽誤休息,頂多動點腦子罷了,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書聽著聽著他就眼皮子耷拉了。
冷不丁一串鼾聲響起,捧著奏折的單若泱呆若木雞。
“父皇?”
鼾聲更大了。
丁有福莫名有些尷尬,小聲道:“公主且稍候,沒準兒……一會兒皇上就醒了……”
聽聽這鼾聲,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