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四十六章 三合一(1 / 2)

親兵們對其渾身上下包括亂成雞窩的頭發裡都仔仔細細搜尋再三,確認沒有任何異物之後方才將其捆得結結實實的送往主子麵前。

隨後,便自覺後退至一旁,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這邊。

既確保輕易聽不清談話內容,又能以防萬一,隨時上前救駕。

離著近了,單若泱才發現這人身材很是壯實,破破爛爛的衣裳也難以掩飾他那鼓鼓囊囊的兩條手臂,不出意外應是常年習武耍刀弄槍之人。

臉上被一些汙垢所遮掩,具體容貌並不很清晰,不過一張國字臉再配上兩隻炯炯有神的眼珠子,陽剛之氣撲麵而來。

這樣一個人,便是打扮得再如何精心也不像乞丐。

難怪親兵對待他的態度如此謹慎,一雙手恨不得用鐵鏈給捆了,若非怕辣到她的眼睛,恐怕隻恨不得將他扒個精光再送過來。

“現在可以說說你的身份了,以及找上本宮究竟所為何事。”說罷又抬頭瞧了眼天色,淡淡道:“本宮還要趕路,你隻有一盞茶的時間。”

那人先是瞥了眼她身邊一臉如臨大敵的風鈴,沉聲道:“鄙人耿國忠,乃定遠大將軍嫡長孫。”

“定遠大將軍?”單若泱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若這個身份沒問題,那他還真就是正兒八經的故人之後。

定遠大將軍與她的外祖父定國公是拜把子兄弟,關係鐵到什麼程度呢?

嗯……鐵到當年她外祖父被害死之後,周景帝頭一個就將那位定遠大將軍也安排了。

不過她那位定遠大將軍家也是被滿門抄斬了,又是從哪裡突然冒出這麼大一個嫡孫?

似是看出她的疑慮,耿國忠的聲音愈發低沉了。

當年事發之際他也不過才五歲,冷不丁一道莫須有的罪名砸下來全家上下都懵了,年輕的母親卻第一時間就隻想到了自己的兒子,跪求忠仆將他悄悄帶走逃了出去。

然而皇上下令滿門抄斬,那便是少一隻蚊子都不成。

當時為了抓他那麼區區一個五歲的孩子,整個京城都戒嚴了,大街小巷來來往往全是帶刀的官兵,時時刻刻仿佛都踩在刀尖之上。

最後兩人實在沒辦法,隻得扮成乞丐勉強艱難蒙混,直到兩個多月之後,許是一直查也不曾查出個什麼來,朝廷隻以為他不知何時已經逃離了出去,京城裡漸漸才鬆懈下來,轉而大批人力向外四麵八方鋪開了天羅地網。

卻不知,他壓根兒就沒出京城。

既是已經熬過了最危險的那一段時間,過後最危險的地方便反倒是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忠仆便索性帶著他繼續扮成乞丐潛藏於京城內,每日隻靠乞討艱難求生。

低調些謹慎些,兩個乞丐在偌大的京城實在毫不起眼,就如同兩隻見不得光的老鼠靈活地流竄於四通八達的暗道。

就這麼一直持續了三年之久,周景帝最終還是放棄了大規模鋪天蓋地的追捕。

不是不想,而是實在頂不住壓力了。

畢竟這樣全國之內大範圍嚴密追捕,所花費的財力人力實在巨大,花費在一個五歲的孩子身上實在不值當,滿朝文武的意見都大了去了。

再者說,這樣的追捕無疑也給百姓們帶來了諸多麻煩不便,甚至不少當地官員還借機生出不少是非來,弄得民間怨聲載道。

再怎麼做賊心虛,再怎麼惜命,周景帝也不能任性胡來了,隻得下令停止大規模搜尋追捕。

當然了,通緝令還是不曾撤下。

恰好那時洪澇頻發,不少流離失所的災民便聚集到了京城外,結果自然是遭到朝廷的強勢驅逐。

那忠仆便趁機帶著耿國忠偽裝成災民混於其中,而後一路就隨著他們行動,很是吃了一番苦頭後才總算找到了一個較為合適的居住地。

二人這才以母子之名安下家來,平日裡忠仆就靠著給人繡繡花洗洗衣裳勉強維持生計,不過無論如何好歹也擺脫了乞討為生的日子。

得知這一切的單若泱淡然點點頭,又問:“那你今日找上本宮又究竟是為了什麼?總不會當真隻是為了糊口而來吧?”

耿國忠不語,似是默認了。

“你是當真不怕本宮將你送到父皇跟前去?”單若泱嗤笑一聲,眼裡閃過一抹思索,道:“既是如此那你就跟著罷,本宮這會兒要趕往大報恩寺,沒功夫在這兒跟你掰扯太多。”

聞言,耿國忠的眼神似乎閃了閃,二話不說就乖乖應了,甚至連身上捆綁的繩子都未曾要求鬆開。

也不知是真不怕被送去周景帝跟前呢,還是有其他什麼緣故。

單若泱又瞧了他一眼,而後轉身回到馬車上,下令繼續前行。

“那人瞧著奇奇怪怪的,公主怎麼還當真帶上他了?不會是真想將他留在府裡吧?”風鈴不解,又有些著急。

單若泱就笑道:“他都膽敢隻身前來,沒道理本宮反倒還怕了他。”

既是人家都主動送上門來了,還表現得如此誠意滿滿,怎麼的她也得探個虛實不是。

倘若當真是定遠大將軍的後人……

眼看她陷入了沉思,風鈴便也閉嘴不再多說什麼了。

大報恩寺是京城最有名的一座寺廟,平日裡有很多達官顯貴前往,故而還特意設有單獨的院落作為廂房接待。

早早接到消息,寺內便將最大的那個院子空了出來,打掃得一塵不染,很是清爽整潔。

房間裡燃著寺內慣用的檀香,比不得公主府內的各色熏香高雅貴重,但聞著就叫人莫名感到心平氣和安定至極,很是舒服。

單若泱對這裡的環境很是滿意,在房裡簡單吃了些齋飯後便沐浴更衣洗儘鉛華,將所有人都打發了出去,獨自一人跪在蒲團上開始虔心誦經。

直到夜半時分,誦經的聲音方才停歇下來。

抬頭看著麵前的牌位,單若泱的眼裡泛起了絲絲冷意,在心中暗道:“路嬤嬤不過隻是個開始,李貴妃、武安侯府、周景帝……所有凶手,有一個算一個誰也逃脫不掉,有朝一日我必定將他們通通送下去向您和定國公府所有無辜枉死之人賠罪。”

“此仇不報,誓不罷休!”

這三天裡除了吃飯睡覺沐浴以外,餘下的時間便都在誦經之中度過了。

正經忌日的當天夜裡,正端正跪在蒲團上的單若泱卻忽的露出一抹淺笑,“若您泉下有知,想來應當會很喜歡我送的這第二份禮物。”

“或許眼下將她送下去不太現實,不過……有時候死了反倒才是痛快了解脫了。”

彼時,病倒在床的李貴妃終是撐不住睡了過去。

不出意外,很快眉心就擰成了一團,滿臉掙紮猙獰的神色瞧著很是可怖,儼然已是陷入了某種可怕的夢境不能自拔。

原本坐在一旁守著的巧兒突然也感到一陣困倦襲來,腦袋不由得就點了點,很快“撲通”一聲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李貴妃可曾歇下了?”周景帝徑直走進華陽宮,發覺正殿內一片安靜,便停下了腳步,皺著眉問道:“朕聽說李貴妃病倒了?怎麼也不見去告知朕?”

過去但凡有點什麼小病小痛都要第一時間派人告訴他的一個人,都病倒在床上爬不起來了竟然反倒將消息給瞞住了?

著實頗為反常。

難不成是什麼不能為外人道的病?

想到這兒,周景帝的臉色就有些變了。

守門的宮女脆生生地說道:“回皇上的話,貴妃娘娘並非是病了,不過是近段時日總噩夢纏身睡不好,以至於精力不濟,臥床靜養幾日便無礙了,是以娘娘才囑咐不肯叫去叨擾皇上。”

“屋子裡頭有一會兒沒聽見動靜了,娘娘許是已經歇下……”

周景帝這才了然點頭,轉身就要走,“既是好不容易歇下便罷了,不必叫醒她,朕改日再來看她。”

卻在這時,屋內猛然傳去一聲淒厲尖叫,“喬姐姐饒命啊!”

喬姐姐?

周景帝一愣,抬起的腳怎麼也邁不動了。

李貴妃口中的“喬姐姐”除了那人以外絕無第二個。

可她為何喊饒命?

思及方才宮女的話……難道說最近李貴妃的噩夢竟與璟貴妃有關?

周景帝頓時提起心來,莫名感到陰風陣陣。

今日可是璟貴妃的忌日。

“喬姐姐你放過我吧,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該一時鬼迷心竅害你,我不是有意的……不,不是我,不是我殺的你,你不要再纏著我了,不是我!”

屋內的李貴妃語無倫次尖叫哭喊著,屋外的周景帝卻徹底驚呆了。

回過神來,頓時怒發衝冠,上前兩步一腳踹開門走了進去。

值夜的宮女見此情形忽的兩腿一軟癱倒在地,直覺大禍臨頭。

突然間巨大的聲響立時驚醒了屋內的主仆二人。

巧兒一見帝王那漆黑陰沉的臉色頓感不妙,偏她方才睡著了,亦不知她家娘娘究竟又胡言亂語了一些什麼,這會兒隻得跪在地上乾著急。

“皇上?”腦子明顯有些遲鈍的李貴妃緩緩眨了眨眼,驚恐未散的眼神中摻雜著些許茫然。

冷不丁看見她的臉,盛怒之中的周景帝也不免呆了呆。

這才多少時日不見,她怎麼就變成個如此麵目醜陋的老嫗了?

一陣惡心膩味在心底蔓延開來,冷意愈發濃重。

“你方才說什麼殺了璟貴妃?究竟是怎麼回事?璟貴妃不是自儘的?是你殺了她?”

一連串的問題隻問得那對主仆心神巨震。

巧兒倒還有心遮掩,慌忙道:“皇上定是聽岔了……”

“哦?朕倒是想知道李貴妃的喬姐姐還能是何人。”

若是過去正常時候,李貴妃怎麼也不可能輕易就在麵上露出來些許不合時宜的表情,可眼下……

接連多日夜不能寐又驚嚇至此,以至於她的頭腦反應已然變得遲鈍,精神更是早已崩潰,“璟貴妃”這三個字、哪怕僅僅隻是一個“喬”字,都成了她揮之不去的陰影、恐懼至極的噩夢。

乍一聽見周景帝的話,她的臉色當時“刷”一下就變了,完完全全就是本能反應。

“李貴妃?”周景帝大步上前,一把狠狠掐住她的脖子,“你說啊,是不是你殺了朕的璟貴妃!她根本就不是自儘而亡,是你殺了她!”

刹那窒息感襲來,李貴妃的神情變得極其痛苦,下意識拚命想要扒掉他的手,卻奈何身體太過虛弱,根本無力抵抗。

“皇上!”巧兒忙爬到跟前哭求道:“皇上快鬆鬆手,娘娘要喘不過氣了!”

然而周景帝卻一腳將她給踹開了去,眼睛仍死死盯著李貴妃,“你說,究竟是不是你殺了她?不說朕便掐死你!”

隨著話落,手上的力道也再次增強,滿眼狠厲駭人至極。

他真的想殺了她!

意識到這個殘酷的現實,李貴妃害怕極了,自是更加咬死不肯承認,隻掙紮著連連搖頭。

許是因為痛苦窒息的緣故,一串眼淚從她眼角流了出來,顯得愈發真實似的。

可惜周景帝壓根兒不信她,他更願意相信自己方才的親耳所聞。

見她這般抵死不認的架勢,隻愈加覺得她實在麵目可憎。

璟貴妃年輕嬌豔傾國傾城的麵容浮現於腦海中,滿眼痛色彌漫,手上真真是下足了死手,擺明一副要致她於死地的架勢。

發瘋般怒吼道:“你噩夢纏身是因為她回來找你報仇了?那你就去死!去給她陪葬吧!”

“皇上!”巧兒大駭,嘶聲裂肺地喊道:“皇上難道忘記武安侯府了嗎!”

從震驚中艱難緩過神來的丁有福這時也趕忙勸了起來,“皇上快住手吧,不看僧麵看佛麵,可不能殺了貴妃娘娘啊!”

周景帝頓住了,臉上閃過一抹掙紮。

璟貴妃的容顏和老武安侯的臉孔在眼前交錯閃現……並未掙紮多久,他到底還是鬆開了手。

“咳咳咳咳……”

好不容易得到喘息的李貴妃無力地趴在床沿上劇烈咳嗽著,喉嚨火辣辣的疼,胸腔仿佛也像是要裂開了,疼得她涕淚橫流,但在她的臉上卻露出一抹譏笑。

當年這個男人追喬心竹追得多凶猛啊,全京城都知道他癡戀於她。

將人接進宮後更是萬千寵愛給予她一人,愛得炙熱又瘋狂。

可實際上呢?

他不顧喬心竹剛剛生產完就迫不及待殺了她全家上下所有會喘氣兒的,甚至還自以為已經足夠深情足夠對得起她,否則何必苦等到她平安生產完才下手。

就連如今知曉了喬心竹死亡的真相,他都還是選擇了退讓。

這就是這個男人口口聲聲的深情。

比那路邊隨處可見的狗尾巴草都輕賤。

真真是可笑至極,惡心至極。

她活了這半輩子都再沒見過任何一個比他還要更自私自利更無恥卑劣更虛偽惡心的男人。

突然間,她覺得她仿佛也沒那麼嫉恨喬心竹了。

被這樣一個男人“愛”上,真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另一邊,不知究竟是氣不過還是想為自己勉強挽尊的周景帝思索片刻後狠狠道:“看在老武安侯勞苦功高的份兒上,朕姑且饒你一條狗命,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降李貴妃為答應,禁足於華陽宮,無召不得踏出一步!”頓了頓,又冷笑道:“朕不要你的命,便是你那祖父親自來了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你就老老實實呆在這一畝三分地靜靜等死罷!”

“皇上!”巧兒大驚失色,正欲張嘴再說些什麼,卻被周景帝冷眼一掃。

“將這個膽大妄為的宮女拖出去亂棍打死!就在這間屋子外頭打,給朕狠狠打!不許堵嘴,讓她叫!”說罷扭頭看向新鮮出爐的李答應,惡意滿滿道:“你且好好聽著,她可是你的替死鬼!”

“皇上饒命啊!”巧兒被嚇得魂飛魄散,一個勁兒的哭嚎著乞求寬恕,可很快就被兩個太監給拖了出去,根本不容絲毫反抗。

李答應一臉震驚地看著麵前這個無恥至極的男人,一時之間竟是失了言語。

很快,外麵便傳來棍棒重重捶打皮肉發出的一聲聲悶響,伴隨著巧兒淒慘的哀嚎尖叫,仿佛一把把尖刀狠狠刺穿了李答應的心,亦劃破寂靜的夜空飄往四麵八方,令無數人於睡夢中驚醒,惶惶難安。

“皇上!”李答應伸手想要去抓他的龍袍,卻不慎栽倒在地,整個人就那麼趴著爬也爬不起來,狼狽至極。

她卻也再顧不上其他,隻拚命哭喊著求情,然而任憑她哭得如何情真意切肝腸寸斷,周景帝卻始終無動於衷,甚至臉上反而流露出愉悅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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