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我覺得那個亂崗山實在可疑得很。”
“雖各種詭異傳說一直存在,但實際上這麼多年村子裡也並未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難不成好端端的突然之間那些陰魂就全都覺醒鬨騰開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據張氏所言,那亂崗山其實深得很,隻是一直以來因為亂葬崗的傳說……便是不在意那傳說,山外圍也到處都是一個個凸起的墳包,想要從那兒穿過去實在很考驗一個人的勇氣。
常人誰也不敢往裡麵跑,難免就給了一些人可乘之機。
聽她分析得頭頭是道,單若泱笑得很是欣慰,一麵連連點頭表示認可,一麵又問道:“依你這意思是不信陰魂作亂之說,反倒更趨向於有人裝神弄鬼?”
“正是。”林黛玉皺了皺鼻子,神色略微透露出來幾分凝重,“大半夜冒險出來偷鄉親們養的家畜,怎麼看都像是餓極了的,我懷疑要麼是那犯了事兒的窮凶極惡之徒,要麼就是落草為寇之輩。”
除此之外她實在想不出還能有什麼人好端端的非得往山裡頭鑽,還是那樣一座在外人看起來遍布陰魂鬼氣森森的山。
且不得不說,那麼多墳包哪怕是白天都嚇人得很,那些人卻敢在深更半夜來回穿梭,隻這膽量都絕非常人。
林黛玉愈發堅定地相信那絕不是什麼善茬,忍不住擔心道:“眼下他們還隻是偷鄉親們家裡的東西去吃,再過些日子沒得偷了,又或是已不能滿足於那點東西,隻怕會乾出更為惡劣的事兒來。”
譬如闖進村民的家裡燒殺搶掠之類的,光想想就不寒而栗。
雖不敢相信天子腳下會有人膽敢犯下此等惡行,但萬一呢?
但凡有個萬一,那就是一場災難。
單若泱自然不會那麼天真,她從不吝於將一些人往更壞處去想,當即就吩咐道:“風鈴,你去給耿國忠傳個話,叫他派幾個膽大心細之人前往亂崗山深處仔細查探一番。”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白天去,按那些人的做派來看,白天他們也隻敢夾著尾巴縮著不敢動彈,反倒還更安全些。”
風鈴脆生生應了聲,當即就匆匆離去。
未曾想,當天夜裡她就又做夢了。
一個寂靜的深夜裡,辛苦勞作了一天的村民們早已陷入沉睡,整個村子儘是一派寧靜安詳的氣息。
忽然間,一陣雜亂的聲音突兀闖入。
仿佛一把鋒利的尖刀,以勢不可擋的姿態猛然劃破這份寧靜安詳。
腳步聲、馬蹄聲、尖叫聲、哭喊聲……清冷的月光之下,那一把把高舉的大刀泛著陰森的冷意,任憑村民們如何哭喊哀求也未能喚醒那些劊子手的一絲絲良心。
手起刀落,麻利而又冷酷至極。
前後攏共才不過一個時辰左右的功夫,整個村子便重新歸於寂靜。
隻這一次卻並非寧靜,而是死寂。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血色染紅了每一家每一戶。
目光所過之處,無一活口,整個村子已然被徹徹底底洗劫一空。
早已習慣了鮮血和屍體的單若泱並未再有何激動反應,猛然從夢中醒來,一雙看似平靜的雙眼之下卻又似乎暗藏著洶湧波特。
寒意凜冽。
“可是又要出事了?”
不出所料,向來睡眠較輕的林如海早已有所警覺。
見她醒來,便連忙起身去將桌子上的燭火點燃。
單若泱緩緩坐起身來,一時未曾急著開口說話,而是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
見此情形,林如海也便靜靜地坐在一旁等著,生怕打斷她的思緒。
過了好一會兒,單若泱突然開口說道:“在亂崗山裝神弄鬼的壓根兒不是什麼普通的山賊或亡命徒。”
按照夢裡所看到的情況大致估摸下來,人數大抵能有上千。
什麼樣的山賊能有這種規模?這又不是亂世。
又究竟是打哪兒來的那麼多亡命徒組成的“亡命者聯盟”?
且最為關鍵的是,那麼多人竟個個手裡都有武器。
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自古以來鐵這種東西都是被朝廷嚴格管控著的,就是怕民間私藏武器。
尤其自己本就是造反起家,是以單家人掌控江山之後對這方麵的管控便愈加嚴苛了,尋常人很難弄到那麼多鐵。
足足千餘人,究竟是打哪兒弄來的那麼多武器?
顯而易見,這群人的來曆絕對不尋常。
“且還有馬匹。”單若泱微微眯了眯眼,神色冷凝,“千人左右的規模,卻有馬匹二百有餘,實力不可謂不雄厚了。”
聽罷這些情況之後,林如海的臉色也變得尤為凝重,當即斷言,“這批人的身份太過可疑,武器、馬匹……看起來儼然就是軍隊才有的裝備。”
單若泱的眼神閃了閃,“你也這樣認為?”可巧,這也是她的第一反應。
外在裝備精良到讓人不得不懷疑是其一。
其二,那些人雖說乍一看起來雜亂無章,但縱觀整場行動,不經意間卻總難掩“紀律”二字。
相較於什麼亂七八糟的人湊起來的草台班子,倒更像是訓練有素的軍隊。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她就不由得生起了一種猜測。
遲疑的目光看向林如海,卻剛好也碰上了他的若有所思。
“當初咱們曾懷疑逆賊武安侯府養有私兵……”
但武安侯當場就被射成了篩子,老武安侯那就是個千年的老狐狸,又是從死人堆裡殺出來的狠角色,想從他嘴裡撬出點什麼信息來無疑是天方夜譚。
是以當初她索性就放棄了這條路,直接將那老東西處死了事,多留著一日都有再出事端的危險。
最後的結果也不出所料,整個武安侯一脈似乎再無旁人知曉具體信息,是以直到那一族覆滅殆儘,私兵一事也遲遲未曾浮出水麵。
今日冷不丁出現的這一狀況,瞧著倒著實可疑。
“距離事變已個月有餘,從時間上來看似乎也能夠對得上。”
養著那麼多私兵可不是一件輕鬆事,各方麵的補給是個問題。
加之這麼長時間過去,便是躲在深山老林從不與外界接觸,朝廷變天一事多多少少應當也總該後知後覺了。
這可不是個彆幾個人想強壓就能壓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