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
一聲怒喝之中,瞬間門一片死寂。
兵馬司指揮使冷眼看著麵前那群考生,冷笑道:“打從科舉結果出來之後你們這群人便鬨騰個沒完,皇上何曾與你們計較了?體諒你們落榜心情不美也實屬人之常情,牢騷便牢騷幾句罷了,可你們現在是要乾什麼?”
“拿著皇上的寬宏大量當作你們得寸進尺的資本?誣蔑辱罵朝廷命官還不算,連皇上都敢冒犯?簡直就是藐視皇權!你們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忠君愛國’這四個字會寫嗎?”
“皇上忍到現在,實在忍無可忍方才出手整治,你們倒還蹬鼻子上臉真拿自個兒當個人物了,說到底不過就是些不肯直視自己失敗的廢物蛋子罷了,怨天尤人你們最能!”
原本因為那些過激的言論早就引起了百姓和另一半考生的不滿,如今他這番話下來,更是將這些人死死釘在了“失敗者無能狂怒”的恥辱柱上。
周圍一眾圍觀者誰也沒覺得朝廷的這番舉措有何問題,皇室尊嚴不容冒犯、九五之尊更不容詆毀,的確是考生們鬨得太過了。
讀書人最是要個臉麵,無論私心裡究竟是君子還是小人,對自己的一張麵皮看得總是尤為重要。
眼下麵對兵馬司指揮使毫不留情的譏諷及圍觀者的指指點點,不少鬨騰的考生都不禁感到麵皮發燙,頗感無地自容。
就在這時,卻有個人伸長脖子惱怒道:“若果真公平競爭,技不如人我等也就不說什麼了,可這次的科舉當真公平嗎?根本就是一場笑話!”
循聲望去,赫然正是被扭住的那十幾人當中的其中一員。
若是耿國忠在這兒或許就能認出來,此人正是當初在茶樓中煽動大家弄什麼萬人血書的那名書生。
兵馬司指揮使並不知道前麵還有這麼一出,不過他卻也認了出來,此人便是這堆上躥下跳瞎鬨騰的考生當中的領頭之人,經常會用一些極具煽動性的言論來挑事。
於是,他便愈發沒了好氣兒,冷笑道:“你口口聲聲說不公平,究竟是哪裡不公平了?是有人倒賣了考題還是怎麼著?若果真如此你隻管拿出證據來,朝廷必定給爾等一個交代。”
倒賣考題自是不存在的,若不然證據早就甩出來了。
被這麼一懟,那書生當場就噎住了,旋即又理直氣壯道:“又並非隻有倒賣考題才叫不公平,此次主考官閱卷乃至皇上在殿試之上的表現來看,你敢說沒有偏向性?”
聞言,兵馬司指揮使也是被逗樂了,“這話可就更好笑了,我一個不曾參加過科舉的人都知曉考試前要打聽打聽主考官的偏向喜好,譬如喜歡華麗辭藻堆砌還是簡潔乾練的,更偏向於保守派還是激進派,甚至包括喜歡的字體等等,這些都會在最終的卷麵分上體現出來,甚至會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若按照你這說法,曆朝曆代曆屆的科舉豈不是沒有一場公平的?怎麼往常不見人鬨騰,你們偏就覺得委屈極了?真要怨,也隻能怨你們自個兒準備得不夠周全,哪裡來的臉要求重考?憑什麼要求重考?”
“若這一次可以重考,那是不是往屆落選之人也能如此無理要求?往後每一屆都能有樣學樣,落榜了就怨主考官和皇上有嚴重偏向性太不公平,不給重考就往死裡鬨騰!”
“這樣下去我看這科舉也不必再考了,左右都會有人落榜有人不滿,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番話將那書生給懟了個啞口無言,也令一眾在場的考生不由麵露讚同之色。
事實上真要說起來,科舉從來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絕對公平。
打從踏上科舉一途的那一刻起,每一次的考試不僅僅隻是要考自身的學識,主考官主觀上的偏向性亦不容忽視,甚至就正如兵馬司指揮使所言,很多時候都在其中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考不上或許不是學識不夠,而僅僅隻是因為碰上了政見不合甚至完全相悖的主考官罷了。
這些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一個事實,真攤上了又有什麼法子呢?隻能自認倒黴罷了。
頂多下一回再考時提前打聽清楚主考官的性格喜好,從而對症下藥。
隻要不是考題提前泄露,就不能說不公平,更沒有理由要求重考。
思及此,本就處在對立麵的那部分考生看向這批人的眼神就更加怪異了,鄙夷之色實在過於濃厚。
“這位大人所言在理,委實過於無理取鬨了些。”
“為了想要重考,連丞相賣考題還有皇上……那樣的瞎話都編的出來,實在有辱斯文!”
“莫非隻有叫你們考上了才能算公平?真真是招人發笑。”
“科舉本就是聖上給自己挑選合心意的人才來用,你的政見都與聖上不合了,聖上還挑選你做什麼?這算是哪門子的不公平?”
“科舉落榜本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如今這般一鬨下來,卻連自個兒的尊嚴臉麵都丟儘了。我若是你們,都隻恨不能挖個洞鑽進去,這輩子再不出來見人了。”
一眾考生被諷刺得實在無地自容,隻得紛紛掩麵而去。
兵馬司指揮使這才收起了寒光閃爍的大刀,不屑地嗤笑一聲,叫人將那十幾個考生給帶走了。
單若泱此舉就是為了殺雞儆猴,自是不曾對他們客氣,挨板子吃幾個月的牢飯都還是小,被剝奪功名才真真是要老命了。
不說那十幾個人如何哭天搶地後悔不迭,處置結果一經傳出,頓時所有人都消停了。
一個個爭先恐後收拾包裹作鳥獸散,壓根兒都不敢在京城逗留了,隻恨不能立即原地消失才好。
更有那膽小些的甚至直接給嚇病了,硬是拖著病體也要連夜遠離京城。
能夠走到這一步的沒有幾個是容易的,似狀元郎殷晟那樣的天縱奇才堪稱萬裡挑一,絕大多數人無不是寒窗苦讀十數載起步,二三十載是常態,更有甚者一晃眼已然過去半生。
功名對他們來說實在太重要了,被剝奪功名簡直比殺了他們還痛苦百倍千倍。
一夜之間門,大街上隨處可見的書生打扮的人幾乎就徹底消失無蹤了,一潭渾水的京城也恢複了往日的清淨。
“還是欠收拾。”單若泱不由冷笑,“這些被人當槍使上躥下跳的跳蚤處理完了,也該輪到那些個罪魁禍首了。”
冷不丁的怎麼就能形成這種有組織有規模的局麵了?說爆發一下子就爆發了?
若說暗地裡沒人煽風點火瞎搗鼓,她是萬萬不信的。
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搞鬼,看來真真是老壽星上吊,已經迫不及待了。
既是如此,她又有什麼理由不成全?
轉頭第二天的大朝之上,一場地震來得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