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中原吃飯的感覺,跟江戶川感覺差彆很大，可以說是「靜」與「動」之間的區彆。當然這不排除選擇的吃飯地點問題。
我與中原吃飯期間並沒有多少對話,除了一些類似“要添點水嗎”“有什麼忌口”之類的瑣碎對話之外,我們基本沒有什麼交流，沒有談工作，談喜好，談最近的發生的事情。而和江戶川吃飯的時候，會出現的則是截然不同的畫麵。
江戶川他博學強識,一張嘴就能說一堆話出來，而且吃飯的時候偶爾會“砸吧”出聲音。我提醒之後,他才會為了壓低吃飯聲音,開始慢慢嚼,但沒過十秒鐘他就又故態複萌。他性格在我看來,還是很熱絡隨意的一個人。
因此對比起來,中原很守禮,但也不冰冷。
就好像是他說的那樣,因為自己是兄長輩,才會下意識地想要做好榜樣一樣,儘力把普世價值觀裡麵最好的一麵展現給我看。我確實也覺得這樣子的中原很如沐春風,但他行動中夾雜的小心翼翼卻也很明顯。
結束晚飯後,中原順便帶我去買了一些他認為我可能會喜歡的高級零食。關於這點，我懷疑他是不是從哪裡聽說我是一個隱藏的吃貨導致的。我們買了兩大袋零食後,中原便送我回家了。
在這中間,我覺得我有很多問題想要和中原說,但是我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因為，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要問什麼。
這個「不知道」不是指「我真的不知道」，是指的我經過「我明明知道答案，有必要專門去問嗎」的心理盤查後，發現我根本就沒有什麼問題要問，而且真的要問的話，就跟在沒話找話說一樣，在無謂地浪費彼此時間。
於是，我選擇了「安靜」。
“綾小路。”
我下車後又被中原點到名字了。
聽著聲音，我順勢矮下身子去看搖下車窗的中原中也。但是中原中也目光對上我的臉之後，反倒沒有說得那麼流利了。
“那個……你覺得晚餐怎麼樣？”
這個問題，其實從飯後，坐車買東西，到現在，他一共問了三遍。
他是記憶功能出現紊亂嗎？還是實在找不到話說了？還是覺得我沒有說實話，需要反複確認？
於是，我在腦海裡重播了一下我前兩次回答「挺好的，很不錯」和「我覺得可以」。我又重新調整了我回答的內容，說道：“你帶我去吃的西餐店很好吃，我想著可能有時間的話，下次也再想去一次試試其他的菜品。”
“我知道裡麵哪些很好吃。你哪天要去的話，提前跟我說，我可以推薦給你。”中原明顯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重新打起精神說道，“時間不早了，提前說聲晚安，早點休息吧。”
我看中原的車窗重新搖了上去，想了想，又敲了敲他的車窗。
我有話要說。
“中也先生。”
雖然之前說要直呼其名，但是我還是不習慣。人前還是繼續稱呼「中原先生」，人後我稱他為「中也先生」。
“請按你的習慣或者喜歡的節奏來，我都可以配合，不用擔心。”
“嗯？”中原露出疑惑的表情，不明白我在說什麼。
“我可以保證的是，你無論做任何事，我都不會對你產生你想象中的任何負麵情緒。在我看來，你非常優秀，並且一直都是這樣。隻是我自己很難表現或者完美表達出來我的情緒去積極回應你，你懂我意思嗎？”
有又自我又自大的江戶川亂步做對比，中原先生已經是殿堂級的人物了。
話音結束之後，中原目光停滯般地盯著我的臉好幾秒。
雖然我真的不想說，但是我看得出他腦袋停止思考了。
最後他回過頭看著方向盤，對著方向盤的方向，點點頭回應道：“嗯。”
“……”
我貌似能夠體會，我自己跟彆人說“嗯”時，對方的心情是怎麼樣的了。
所以，我是傳達出去了，還是沒有傳達出去？
他理解了嗎？還是我還得多做一些事情讓他能夠理解？
“晚安。”
中原道了一聲晚安後，我目送著他開車走遠，但依舊感覺到像是床墊下有石頭膈應著一樣，怎麼都不舒服。也許是正在學習「感情」這件事，從隻需要單方麵輸出自己的行動，到現在開始進階進入「互動」環節，我有些地方做得不夠到位。但，我跟其他人在一起的時候，都不會像跟中原在一起那樣，總覺得處處不自然。無論是芥川，還是銀，還是江戶川，我都沒有覺得有違和的地方在。
隻有對中原會這樣。
問題出在哪裡了？
我拎著購物袋，站在原地，思考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
就在這時，中原的車子再次從同一邊的方向出現，並且再次停到我麵前，好像是在這個公寓周圍繞了一圈一樣。
是迷路了嗎？
看到我還在公寓樓底站著，中原搖下車窗，催促道：“快進屋，你想著涼嗎？”
“嗯？！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