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易碎品不是藝術品(五)(1 / 2)

麵對著眼前無垠的素白,三日月不得不承認:他迷路了。

漫天飛雪遮擋了大片視線,除了鬆樹枝頭露出的零零星星的濃綠,幾乎看不到彆的顏色。

本來感覺自己沒事了想回房間繼續窩著的三日月,高估了自己的認路能力,目前正在漫無目的地打轉中。

之前呆過的本丸構造都是相似的,就算景色再怎麼變換,庭院、房間、天守閣這些基本都是固定的位置,再怎麼走也不會錯認方向。

但是這座本丸……

三日月前前後後看了一圈,這種程度的大雪加上不同尋常的構造,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

早知道就不出來了。

想到這一點,三日月歎了口氣,拂去身上聚積起來的雪,隨便挑了個方向繼續走。

身體裡兩股力量的搏鬥依舊沒有停歇,寒冷的天氣又分不出心思自主修複,沒走幾步,他就感覺到血又從嘴邊流了出來。

停下腳步,三日月擦了擦唇角,稍微調用靈力修複了一下本體,才又接著向前走去。

本丸四處都充斥著那位姬君的靈力,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對於刀劍付喪神來說,本丸的靈力是能補給自身的,可對於他來說,這種不必要的靈力輸入無時無刻不在激發體內【銘印】的鬥誌。

無論他走到哪裡,破壞依舊存在。

沒過多久,在雪漸漸變小時,三日月無意間來到了這座本丸“地下大棚”。

這比地麵上暖和得多,溫暖的燈光映著色澤鮮亮的果實,似乎是到了收獲的時候,濃鬱的果香與花香夾在一起,沁人心脾。

隨便找了個乾淨的角落,三日月緩緩坐下,抬眼卻見一條斑駁殷紅的血跡,從他剛剛走下來的台階開始,一直蜿蜒到眼前,頗為觸目驚心。

三日月:……

好像把地麵弄臟了呢,應該沒關係吧?

刻意地持續調動靈力著實讓他感到疲憊,何況這還是個細活,加上這裡實在溫暖,沒一會兒,三日月就忍不住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

“三日月?三日月……!”

睡夢中聽到了有人喚他的聲音,三日月儘力睜開眼睛,先是看到一片柔軟的白色,等視線漸漸聚焦後,他看到了滿目焦灼的小狐丸。

三日月下意識笑了笑,想叫一聲小狐丸的名字,一張嘴,先吐了一大口血。

“三日月……這是怎麼回事?”小狐丸驚得瞳孔一縮,伸手扶住三日月,觸及之處儘是濡濕。他想把三日月扶起來,卻又怕碰到不知在哪的傷口,擔心得聲音都在顫抖。

三日月低咳幾聲,看了一眼身邊不知什麼時候聚起的一灘血跡,頓時說不出話。

因為睡覺時沒法主動修複,所以……

他看了一眼小狐丸的表情,覺得對方可能是誤會了什麼。

不,一定是誤會了什麼。

嘛……也不能說是“誤會”吧,畢竟身體確實出現了問題。

三日月頭一次知道無能為力是什麼感覺,因為他這個情況根本解釋不清。

就算解釋了,也不會有人相信吧?

即使如此,三日月還是執著地說了一句:“我沒事。”

小狐丸怎麼可能相信,他緊緊盯著三日月的臉,不放過他任何細微的表情,“三日月,你到底怎麼了?”

今天輪到他來照顧那些快要收獲的果子,沒等走近,他就看到了入口星星點點的血跡。本以為是受傷的野兔無意跑進來了,誰知走下來後,看見的卻是倒在血泊中的三日月。

早晨時還好好的,怎麼下午就變成了這幅模樣!?

三日月一邊修複著體內的損傷,一邊攀著小狐丸的胳膊慢慢地站起來,麵對小狐丸慌亂的眼神,笑著問道:“是姬君讓你來找我嗎?”

聽到三日月對審神者的稱呼,小狐丸的神情稍微緩和了一些,這樣就表示三日月接受姬君的【銘印】了吧?但是為什麼會搞成這個樣子?難道姬君帶他去戰場了嗎……可最近明明沒有安排啊?

他搖了搖頭,“我下午沒見到姬君……”說到這,小狐丸忽然反應過來,這麼說的話,姬君應該是知道三日月的情況的……三日月受了這麼重的傷,姬君為什麼不為他手入呢?

小狐丸的眉頭皺得更緊,“三日月,你到底——”

沒等他把話說完,三日月當場表演了個吐血。

鮮紅的血甚至濺到了小狐丸乾淨柔軟的頭發上,小狐丸顧不上這些,慌忙抬手團起袖角抵在三日月唇邊,不停溢出的血很快沾濕了大片袖子,黃色的布料被染成了暗沉的橘色。

根本止不住……

小狐丸的表情漸漸變得恐慌,他顫聲道:“你先在這等著,我去找姬君!”

下一秒,三日月拉住了小狐丸的袖子。

小狐丸以為他是不想麻煩審神者,於是沉聲勸道:“三日月,我必須去找姬君來檢查一下你的情況。”

三日月抬眼,已經看到入口處匆匆趕來的身影。

剛剛另一股力量突然變得強勁起來,果然是審神者來了啊……

“三日月!”

聽到熟悉的聲音,小狐丸回過頭,看到審神者向他們跑了過來,臉上一反往日的平靜,焦灼而不安。她徑直來到三日月身邊,望著他渾身的血跡,雙手不知道該往哪放,最後,隻緊緊地揪緊了自己的衣袖。

隨即趕到的歌仙兼定朝小狐丸微微頷首,轉頭對審神者道:“姬君,三日月殿已經找到,我先去通知其他人了。”

說完,他急匆匆地離開。

看到三日月的模樣,審神者的眼裡漸漸凝起一片霧氣,她眨了眨眼睛,儘力露出微笑,輕聲道:“沒關係,我都知道的。”

她知道三日月宗近是不好對付的類型,卻沒想到對方竟然連自身都不顧,寧願承受巨大的痛苦,也不願舍棄過去和舊主。

因為無法接受她,所以寧可碎刀、寧可找個無人的地方死去?

三日月選擇這樣的道路……她怎麼可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