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易碎品不是藝術品(十)(1 / 2)

鶴丸帶審神者趕來的時候,三日月早已昏沉地睡過去了。

在快要走近時,審神者放慢了腳步,站定,怔怔地望向簷下。

容貌昳麗的付喪神閉眼斜倚在門上,深藍的發絲溫順地貼著臉龐,淺色的唇瓣沾著一點暗紅,襯得他麵色愈發蒼白,唇邊一條血線劃過下巴,濕熱的液體滴在前襟,沒入深黑的衣料裡。

傳言中強大而美麗的天下最美之劍,現在卻是那樣的脆弱。

這些天過去,她看不到他求生的**,也看不到他的意誌有任何動搖,她隻能看到那振華美的太刀上出現了更多裂痕,忽而消失,忽而顯現。

原來……他的內心也像那些裂痕一樣,掙紮不已,痛苦不堪。

審神者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的傷感,輕輕歎了口氣。

鶴丸一愣,他們上得戰場下得廚房的姬君平時既溫柔又親和,這種苦澀的歎息聞所未聞,這種憂愁的表情見所未見!

她在愁什麼?怎麼把他做成鶴餅嗎!?

受驚的鶴丸雙手比劃著,心急火燎地解釋:“我真的沒乾什麼!我就是輕輕地……那麼那麼輕地拍了他一下,然後就突然變成那個樣子了!”

哇真的很嚇人!他都快被嚇死了好嗎!剛剛那個場麵太特麼有衝擊力了!在前線砍溯行軍的時候都沒這麼震撼!

鶴丸簡直要流淚了,他的心靈也受到了極大的傷害啊!姬君你可要公平啊!

隻見姬君安撫似的對他笑了笑,藍色的眸裡盛滿柔和的光,“我知道,和你沒有關係。”

鶴丸立馬鬆了口氣,轉頭看了一眼沒有醒來的三日月,可那刺目的猩紅讓他頓時感覺自己的話失去了說服力,心中又是一驚。

他沒太用力啊……難道把三日月拍成重傷了?

鶴丸震驚地看向自己的雙手,不會吧……這樣他豈不是能一掌一個溯行軍了?

審神者朝三日月走了過去,俯下/身輕聲喚道:“三日月。”

仿佛聽到了她的呼喚,深藍發色的付喪神緩緩睜開雙眼,最初泛著一絲迷蒙,卻很快地恢複了清醒。

他稍稍直起上身,眉眼間帶著一如既往的笑意,卻掩蓋不住其中的疲倦,“一不小心又睡著了啊……”

三日月平複著體內的力量,感覺【銘印】就像個雷達,一旦感受到這位姬君的靠近,不屬於他的那股靈力就活躍起來,就算不醒也得給折騰醒。

審神者將他扶起,“已經快中午了。”

“是嘛,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三日月輕笑道。

而後是沉默。

三日月的嗜睡讓審神者心中的不安逐漸擴大,仿佛能夠預料到這代表什麼,可又無能為力。

她望著麵前的太刀,停頓良久,才道:“前線部隊已經回來了,今天的午飯不如一起吃吧。”

審神者忽然想到,作為刀,無法出陣戰鬥,甚至也無法在本丸裡肆意活動,每天隻能在庭院裡靜坐,感受時間流逝。

這樣寂寞又枯燥的生活,對三日月來說該是怎樣的煎熬。

何況……他無時無刻不在承受著難以言喻的痛苦。

應該更喜歡熱鬨一些吧……

快要躺到生鏽的三日月笑眯眯地點頭,“好啊。”

把沾濕的衣服又換了一套,三日月跟著兩人向前廳走去。

一路上,鶴丸目瞪口呆地看著三日月染紅了幾條帕子。

他這才注意到,三日月身上的衣服是從來沒見過的一套,甚至從前線其他“三日月宗近”身上也沒見過。

全黑啊……是不想被看到身上的血嗎?

鶴丸又想起自己覺得染上血才像鶴的“言論”,如果是這個血量……哇啊,那就是火烈鳥了啊!

“姬君,三日月他他他……不用手入嗎!?”鶴丸看不下去了,總覺得再這樣下去三日月會流乾血死掉的啊!!!

審神者腳步未停,語氣卻明顯地低落,“這件事……我等下再跟你們解釋。”

鶴丸懵逼撓頭,在前線呆了一個月,總覺得錯過了什麼大新聞?

他看向三日月,拋開這個令人驚嚇的狀況,和其他三日月看起來沒什麼不同,但姬君的意思……是不用手入嗎?

鶴丸忍不住湊過去問:“你這個……這個,是什麼感覺啊?”

他在前線看到過的傷員數不勝數,大多都是斷胳膊斷腿的“皮肉傷”,三日月這種“內傷”還是蠻稀有的。

不會沒感覺吧?血嘩嘩的。痛苦嗎?可從表情上又看不出來。

這可太讓他好奇了啊!

三日月微微一笑,這個問題他同樣知道套路答法,剛要開口,卻被打斷了。

“鶴丸。”審神者停下腳步,喊了他一聲。

“姬君?”

“你先去看看他們準備好了沒有。”

“啊……好。”

沒能得到答案,鶴丸遺憾地離開。

審神者繼續向前走,輕聲細語,“他們在前線呆慣了,說話都比較直接。”

三日月明白她的意思,無非是不想讓鶴丸的問題觸碰到他心底的“傷痛”。

然而他並沒有什麼“傷痛”……

這真是個美妙的誤會,三日月想,估計是解不開了。

……

三日月第一次踏入這座本丸吃飯的地方,偌大的大廣間非常空曠,隻擺著幾張長桌,周圍坐著其他刀劍付喪神,一眼望去,大概隻有二十幾個。

這位姬君還真是不喜鍛刀啊……

三日月默默感慨著,隨審神者一同向座位走去。

眾刃見審神者來了,紛紛問好,氣氛一時間變得非常熱鬨。當他們看到審神者身邊的三日月,反應各不相同,大體分為兩種。

一種以一期一振小狐丸為代表,“熟知”三日月身體情況的,訝然、擔憂、不可思議。

另一種則是以髭切膝丸為代表,一直在前線並不知情的,探究、琢磨、反複推敲。

一期一振正端著盤子,整個人都愣住了,三日月殿怎麼忽然過來了?是身體沒問題了嗎?可看姬君的表情又不像……難道……又嚴重了?

小狐丸則更加直接,走到審神者身邊詢問幾句,得知實情後,頭頂的“耳朵”仿佛都耷拉下來。

藥研與信濃剛剛從一期一振那聽說了三日月的情況,目光停駐在他身上。本來還不敢相信,可長期居於前線的生活讓他們很快察覺到了對方身上淡淡的血腥氣味。

果然是見到一期哥太激動了啊……居然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髭切托著下巴打量三日月,他在前線見識過“三日月宗近”的實力,的確非同尋常,姬君的意思,難道是要從他們隊伍裡替換一個下來?

哦呀……會是誰呢?

膝丸也想到了這一點,心情複雜,不知該說什麼。

前線隊伍裡的他們早已互相熟悉,配合得很好,突然換人頂替……不,如果是姬君的指示,他肯定會聽從的,隻是又要重新磨合,太費時間了啊!前線的情況每時每刻都在變化,姬君到底是怎麼想的?

沒等膝丸想出頭緒,飯菜就都上齊了。

見眾刃各自坐到位子上,歌仙兼定馬上把湯端了上來,淺橙色的湯汁包裹著雪白的牡蠣肉,其中還有豆腐與粉絲,上麵點綴著一簇翠綠的蔥花,色澤鮮豔,香氣四溢。

“今天做了蘿卜牡蠣味增湯。”他溫聲道。

“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