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破曉(完)(1 / 2)

偌大的空間四周傳來奇怪的波動,像是水流湧入平靜的湖麵。三日月抬頭向異動的方向看去,隻見透明的空氣顫抖了一下,像是鏡子一樣,逐漸透出時間溯行軍白骨皚皚的身軀。

那些還未完全消除的特征昭示著他們原本的身份——刀劍付喪神。

三日月知道,曾經躲避在“屏障”中的一號才是人工時間溯行軍的始作俑者。與正常產生的時間溯行軍不同,這些溯行軍則是用刀劍付喪神製成的。對方用刀劍付喪神做實驗,用他們的靈體填充時空空洞,又用身軀製成時間溯行軍,這就是大量成群結隊飄蕩的時間溯行軍的來源。

既然代號為“一號”的審神者已經被那位主殿收入麾下,這種時間溯行軍又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心思在刹那間百轉千回,麵前的暗墮刀已然開始了進攻,與那些汙濁的靈力同時湧進的,還有一絲微不可察的熟悉的靈力。

沒有錯,是那位主殿的靈力。

察覺到這一點,三日月立即反應過來這是審神者特意布下的陷阱,而麵前這些隸屬時之政府的“舊勢力”,他們臉上得意又陰狠的笑容,恐怕對將要麵對的現實毫不知情。

每次都是這麼不近人情呢……

三日月無奈地笑了笑,手上的動作果斷而狠厲,不一會兒,空地上就堆積起了大量時間溯行軍殘破的軀體。

隻是,四周的波動從未停止過,數個槍類溯行軍甚至橫起武器擋在那些人身前,形成堅實的壁壘。

三日月尋著空強行前進幾步,太刀刀尖幾乎戳到其中一人的鼻子。那人腿腳一軟,徑自跌在地上,狼狽地向後挪移,還不忘驚叫著指揮身旁的年輕審神者:“你們、你們快把他殺了——!”

“遵命。”

三日月斂目站定,在對方驚訝的眼神裡收刀入鞘,而被他突然停下攻擊所吸引的人們分明沒有發覺——那些站在身後的年輕審神者同時從腰間拔出了匕首,照著他們的頸側命脈疾速刺入。

血濺四場,一刀斃命。

三日月倉促後退幾步,縱使已經用袖子掩住大半麵孔,還是猝不及防地被大片迸發的鮮血潑了一身。

在他的麵前,散架般倒地的時政高層瞪大雙目,瞳仁裡的光已經散去,唯有臨死前的驚恐與難以置信猶如碑刻一樣嵌在裡麵。

大概是沒有預料到這聲命令反而是給自己下達的吧……

三日月無奈地看著身上不久前才換上的出陣服,放下濕透的手臂,鼻腔裡充滿濃鬱的血腥味,幾乎分不出是自己身上的還是這些人身上的。

“抱歉。”用刀的年輕人們不僅沒有害怕這駭人的場景,反而像是習以為常似的,對一身狼藉的三日月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接著,熟練地處理起了屍體

嘛,這裡都是些沒用的人了啊……

三日月掃了一眼地上堆疊的身軀,他深知審神者的作風——青年一向善於物儘其用,人也一樣。能被他毫不留情拋棄的,大概也沒什麼價值吧……比起眼前堪稱屠戮的慘狀,這些年輕人被訓練出的效果則更令人驚訝。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覺那位主殿在著手準備著什麼重要的事。

“啪——!”

突然間,一道清脆的碎裂聲響起,透著月光的窗戶被外力打破,碎玻璃劈裡啪啦灑了滿地。接著,幾個人影以可笑的姿勢落地,顯而易見是被丟進來的。

他們狠狠地趴在了這片碎玻璃上,發出接連不斷的痛呼。在注意到地上逐漸擴散的血液時,喉嚨裡的聲響又著實驚恐地瑟縮起來。

見狀,三日月走向一旁讓出空地,沒過一會兒,又有幾個身影輕巧地從窗外跳進來,穩穩地落在地上。

屋內光線晦暗,依稀能看到來人暗紅的雙目,他們人手拎著一兩個時之政府高層,拖拽垃圾似的往裡麵走了走。

“三日月殿。”

為首的和泉守兼定扔下手裡的“垃圾”,快步來到三日月身前,“該清除的都已經清除完畢了。”

三日月看著他們扔進來的人,眯起眼笑道:“那這些就是……還有用的吧?”

“沒錯。”髭切從旁出聲,“雖然不知道那位主殿留著這些人做什麼,想來,也有他的理由吧……”金發的太刀似乎對這種做法有些不滿,笑裡帶了些冷意,“要我說,還是斬草除根為好。”

“哈哈哈,肯定還有彆的用途吧。”三日月笑眯眯道,“任務已經完成了,原因總會知道的。”

另一邊,年輕的審神者們已經把屋子裡的屍體放到了彆處,整整齊齊地列隊,為首的那個開口:“任務已完成,接下來請三日月大人指示。”

“三日月大人”?

這個稱呼無不引起每個刃的詫異,雖說想想也是那位主殿吩咐的,總覺得把三日月放在了特殊的位置上,

“哦呀,把這麼重的任務托付給我嗎……”三日月眼底笑意愈深,將屋內眾人環顧一周,“那麼現在——去頂層和主殿會合吧。”

……

“很能乾嘛……”

頂層辦公室裡,一號看著屏幕中的盛況意有所指地稱讚著,“神不知鬼不覺地培養出這支暗墮刀隊伍,並讓他們唯命是從——話說回來,你竟然還能壓製住他們體內被汙染的靈力,不使其進一步墮化,實在讓我驚訝。”

他頓了一下,“收這麼一隊暗墮刀,你本丸的刀都沒有意見嗎?”

要知道,暗墮刀對於普通刀來說是極其危險的存在,他們會像一個汙染的源頭,正常刀劍一旦沾上,時日一久就會被同化。就算眼前的青年能力強大,也保不準內部全員通過吧?

誰知,審神者毫無波動地說:“哦,他們不知道。”

沉默幾秒後,還補充了一句:“就算知道,也不敢有意見。”

一號:……

行,你牛逼你說了算。

正在一號腹誹審神者如此奇葩之時,溫和的聲音自門外響起:“主殿,我們回來了。”

“進來。”

門把輕輕轉動,水藍發色的付喪神率先進入房間。

名為一期一振的太刀,那身與他性情相反的華麗出陣服上糊著大片猩紅,如此,臉上的笑意被襯得多了一些說不出的味道。他身後還跟著幾刃,身上的狀況大抵相似。

這是第一小隊。

緊接著,以獅子王為首的第二小隊、以歌仙兼定為首的第三小隊也入內集合。寬敞的辦公室多了十幾名刀劍付喪神,頓時顯得擁擠了許多。

三支隊伍齊齊出現,審神者卻足足三分鐘沒有說話。

貼心的長穀部以為自家主殿沒有注意到人已經來全了,於是出聲提醒:“主殿,大家都到齊了。”

哪知審神者連頭都沒轉,“彆急,還沒來全。”

聽到這話的三支隊伍互相對視一眼,皆是疑惑不已——唯幾知道真相的刃則望天望地,不敢說話。

寂靜持續了半盞茶的時間,在此期間,一號肆意地觀察著審神者手底下這三支隊伍,不由驚歎這個看起來十分年輕的家夥的靈力之強——這些付喪神的實力,恐怕每一個都比普通審神者的一支隊伍要強!畢竟,付喪神的實力也映照著主人的能力。刀劍付喪神天生便有利器的高傲,能讓他們甘願順從的……在這個混亂的世道,沒幾分本事是做不到這樣的。

就在眾刃麵麵相覷,甚至有刃無聊到打起嗬欠時,門口再次傳來門把轉動的聲音。

這道輕響仿若落入平靜湖麵的石子,驟然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去了。

“這下,才可以稱作‘結束’。”

隨著審神者的話音落下,頂層辦公室的門被緩緩推開,深藍色的身影映入眾刃眼簾,除了來者鬢間燦金的流蘇,那雙映著血月的眼睛才是最為衝擊視覺的。

形貌昳麗的付喪神走進來,微彎的眉眼帶著柔和的笑意,行走間自帶的優雅儀態足以讓人忽視他身上的狼藉,而房間內的付喪神無不凝視著那雙猩紅的眸子,心下震驚不已。

三日月是暗墮刀!???

不知內情的刃拚命回憶著與三日月相處的種種,發現完全沒有察覺到一絲端倪,甚至不得不懷疑起三日月是不是在哪個任務時不小心被墮氣沾染了。

唯幾知道真相的刀劍付喪神乾咳一聲,表示他們什麼都不清楚,是主殿讓隱瞞的。

“主殿。”

三日月略一頷首,示意青年看向門口。緊接著,和泉守兼定一行押著七名幸存的時之政府高層走了進來,毫不客氣地將他們推到了審神者麵前。

被好生折磨了一番又驚恐到雙腿打顫的人們幾乎站不住腳,“噗通”跪在地上,卻又自持可憐的尊嚴,想要再度站起來。和泉守兼定不耐煩地用刀尖搗了搗對方的腿,讓他們沒能成功起身。

有著一頭極長黑發的打刀看向審神者,“嘖,你要的已經弄來了。”

審神者來到七人麵前,一一掃視而過,確定是自己要的人,才點了點頭,“嗯,沒錯。”

像是對審神者的聲音極為熟悉,七人不約而同地抬起了頭,在看到青年的麵容時,一瞬間的惱怒和長久作為上位者的自大充斥著腦海,“是你!?”

是了,作為“破曉”儘職儘責中規中矩的新人,審神者早已在高層中混了個臉熟,且騙取了他們的信任。直到現在,他站在了時之政府的對立麵,怎能不讓人吃驚。

其中一人還當審神者是那個不值一提的兵卒,憤怒咆哮:“你居然和暗墮刀勾結!?”

他環顧四周,將眾刀劍的麵容一一映入眼底,“你這是想造反?是覺得自己有天大的本事嗎!就憑這些付喪神?”

這人氣喘籲籲地說著,目光卻在落到一號身上的時候呆滯了,他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您……您……”

這張臉他絕不會認錯!破曉曾經的隊長,也是時之政府忌憚的人之一,怎麼會在這裡!?

黑色長發的男人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可不是我的計劃。”

“現在有這麼幾件事,聽好。”審神者居高臨下,眼神有如寒冰,“交出時之政府所有資料庫的權限;交出時空轉換器總部的控製權限;交出非法區域內的全部交易記錄。”

“不……不行……”那人漲紅了臉,支支吾吾就是不說。他知道,一旦這些東西交付出去,自己的價值也就不存在了,而那些每一條都值得千刀萬剮的“事實”,都將成為加快他死亡的助力。

“難道你以為……到了現在,你還有拒絕的資格嗎?”審神者幽黑的眸子宛若深淵,無比懾人,“快點,說不定我會放過你。”

那人顫了一下,“你殺了這麼多時之政府的人!你以為我會信你嗎!?”

審神者聞言,反而耐心地解釋:“革命總要伴隨著流血與犧牲,隻不過我的多一點。”

在場的刀劍付喪神都被審神者不要臉的言論震驚了:這特麼是一點?你快讓我們把時政高層殺光了啊喂!!!

而且這是犧牲嗎?這是亂殺!摸著你的良心說話好麼!

哦不對,他們的審神者沒有良心。

聽到審神者的話,那人經受不住打擊一樣晃了晃身體,眼中的生氣黯淡了。

審神者沒再分一眼給麵前的七人,對三日月道:“先關在彆的地方。”

三日月遵循審神者的吩咐,將這幾人暫時關在了另一個封閉的房間,剛一回來,就被屋內探照燈似的目光嚇了一跳。

不知內情的眾刃:盯——

礙於審神者在,他們沒有直接問出來,頭頂的小問號卻幾乎要填滿房間。

“那麼,你打算怎麼做?”

這一邊,一號問出了自己的問題,“你打算接管時之政府吧。”他用了肯定的語氣。

“差不多,已經有想法了。”

審神者不像個剛取得成功的“反叛者”,不僅沒有趁熱打鐵,反而放鬆地坐到軟椅上,雙腿交疊,單手撐著頭,神情慵懶姿態悠閒。他甚至把腳擱在桌上,腳底墊著兩摞蓋章文件,空出來的一隻手百無聊賴地翻著其中一份文件。

在椅子後麵站了一排的刀劍們滿頭黑線:喂喂,這可是時之政府的第一把交椅啊!這樣真的好嗎!

剛剛被審神者從座位上拎起來的一號心裡像是落下一塊大石頭,語氣都輕快起來,“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在他眼裡,終於把時之政府毒瘤連根拔起的審神者無疑是這個世界的王者,這人不僅掌握著絕對的力量,思維、大局觀也不在自己之下。目的達到了,想來再也用不到自己,一定會把權力握得很緊……不過,這也不一定是壞事,時之政府確實缺少一個管理者,能看不下去時之政府黑暗的人而將之祛除的人,必定心懷光明。

連乾一個月已經很累了,還是趕緊回本丸好好睡一覺吧!——這才是重點。

一號的眉宇間已經冒出閒適的氣泡了,然而沒走兩步,他便聽到了宛若從地獄深淵傳來的聲音:“等等,你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什……?”

“三日月,把這個給他。”

三日月接過審神者遞來的文件,掃視一眼,發現這居然是一份聘用合同。

審神者毫不客氣地說著自己的想法:“‘破曉’現在已經沒人了,作為上一任隊長,你有義務把留下的爛攤子收拾好,順便——招人。”

伴隨著話音,三日月把文件又遞給麵前的男人,發現對方眼裡晶瑩一片,像是泛起了淚光。

肯定不是因為感動——眾刃紛紛想到。

一號曆儘千帆,一顆心早已堅如磐石,可此刻的他卻幾乎哽咽——他怎麼也沒想到本該退休養老的自己又被返聘回來了,還是在這個魔鬼手下工作!

觀察到男人表情的三日月忍不住歎息,這位主殿果然是讓人驚訝的存在啊。

“三日月。”

審神者突然喚了他一聲。

三日月向審神者看去,神情柔和,“有什麼吩咐嗎?”

審神者抿了抿唇:“勸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