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接近到讓江辭終於控製不住條件反射,他本能地閉上了眼。
閉緊眼睛的瞬間,江辭感覺身體猛地撞進了樹頂那層層疊疊的繁茂葉子裡。
預計會到來的劇痛感讓江辭本能地繃緊了每一根神經,他的大腦到這時不得不產生一瞬空白。
物體砸落到樹上引起一片嘩啦聲響,但直到聲音停止,江辭的大腦也遲遲沒有接收到任何疼痛訊號。
?
江辭有點迷惑地冒出一個問號,同時他緩慢睜開眼。
一睜眼,江辭就被看見的不科學景象整愣了。
他像被一個巨大氣泡罩住那樣漂浮在半空中,氣泡將他緩慢運送到這棵樹的某根粗壯枝乾上方,然後“啵”一聲消失。
江辭安全又平穩地坐在了這棵古樹的枝乾上,人還沒反應過來。
牛頓管不了這個世界是嗎?
江辭平複著呼吸和心跳,他已經意識到了自己不在原來世界的事實。
隻不過意識到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
江辭用力捏了捏臉頰。
當乙方的,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這難道能比甲方要求五彩斑斕的黑更恐怖嗎?
五彩斑斕的黑……五彩斑斕的黑……
江辭在心裡默念兩遍這詞,這才相對平靜下來觀察周圍。
近處垂落著一片金色的樹葉,江辭伸出手指去摸,在他的指尖觸摸到這片葉子的那一瞬間,他感覺整棵樹的枝葉似乎都輕輕搖曳了起來。
不是因為被風吹動,而更像是主動地向他表達著某種歡喜。
生命之樹。
江辭腦子裡倏地冒出這個名詞。
眼前這棵古樹的外觀特征與江辭失去意識前登陸的遊戲——《實習造物主》裡的生命之樹完全重合,這個發現讓江辭眼皮一跳,一陣不可思議的感覺自心底蔓延開。
如果這棵樹是生命之樹,那他不就是穿越到自己創造的遊戲世界裡了?
江辭沒能馬上說服自己,但現成的證據很快給他送上門來。
這個世界裡每個種族都擁有各自的生命之樹,各族劃有專門供奉生命之樹的區域及護衛隊,江辭的突然闖入顯然充分驚動了在外圍的守衛者。
三名身後有著純白羽翼的年輕天族迅速向這邊趕來,他們的臉色都極不好看,臉上寫滿清晰可見的憤怒。
生命之樹在天族眼裡是神所賜予的禮物,其代表的意義可想而知,其他種族的人就連靠近點都會被視為冒犯,現在卻有一個外來者未經同意闖入這座庭院。
天族有多敬慕著神,麵對這情況時就有多被惹怒。
對天族稍微有點了解的人都知道,天族的羽翼是其儲存魔法能量的部位。
於是當一名天族完全展開他的羽翼時,這代表的隻會是昭示威脅的臨戰訊號。
如果這時還不趕緊躲避,那就得做好被天族用魔法狂轟亂炸的準備了。
但當這三名天族一臉憤怒趕到庭院中心,他們的怒火卻沒能因看見待在樹上的闖入者而攀升頂點,反而是在遠遠發現對方的時候,一瞬間就不受控製垂下了他們原本徹底展開的羽翼。
這是造物對造物主的本能感知。
理所當然的仰慕情感自心底發芽,幼芽破土而出又眨眼長成參天巨樹,頃刻就把剛才的滿腔憤怒碾得粉碎。
內心已經放不進任何多餘的情緒了,正如同他們此時無法眨動眼睛,在廣闊的視野裡隻能看見唯一一個事物。
以上情景在江辭眼裡,就像三隻看著很名貴的白鳥怒氣騰騰地張著翅膀朝他過來,但來到他麵前以後,忽然啪嗒一聲把翅膀乖乖耷下去了,然後一動不動待在那裡。
非人種族都出現在眼前了,而且還是江辭當初玩遊戲時親自設計創造的種族之一,到這一步,沒什麼可不確定的了。
這個世界確實是他在玩《實習造物主》這個遊戲的時候,所創造出來的世界。
那他在這個世界的身份算什麼?
……神?
江辭呆住。
個體對神的感知強弱取決於其能力,越是強大的個體,能夠感知到神存在的距離也越遠。
這時在天空城上層的一座高聳建築裡,坐在書房座椅上的天族動了下他身後的羽翼。
那是區彆於其他所有天族的六翼,在天族裡是至高權能的象征。
旁邊彙報著城內事務的副官誤會是自己的彙報有哪裡出錯,不禁有些忐忑:“路西大人?”
可沒得到任何反饋,在他話音剛落的同時,這座天空城的主人已經倏忽消失在他眼前。
發生了什麼?
副官錯愕地愣在原地,來不及多想,此時從窗邊透進來的一縷陽光讓他不得不轉移目光。
這道光看起來溫暖又和煦,以極度灰暗的天空作為背景,頓時有種劇烈的割裂感。
沒有神庇佑的世界不斷發生著各種天災,陽光對現在的他們來說已經是隻存在於記憶裡的東西。
從許久前開始,他們就再也沒見過晴天。
天空一直被層層疊疊的厚重烏雲所籠罩,它們將太陽圍困,不肯讓多餘的光輝透露。
可就是現在,這長年被黑色塗抹的天空竟然隱約有了放晴的征兆。
天空城的住民們都相繼注意到這一點,他們停駐腳步仰望天空,忍不住開始議論紛紛。
路西循著感知指引,把自己傳送生命之樹的附近。
這突然出現的身影把江辭的視線吸引過去,他第一反應,那實在是過分優越的身姿相貌。
大概再挑剔的雕刻師也無法在其五官輪廓上找出一絲瑕疵,這名天族的長相非常俊美。
身後不容忽視的六翼讓他的形象看起來神聖而強大,靜默站在那裡時比名匠所作的雕像都更具藝術美感。
發現對方正抬頭望向他,江辭下意識回應微笑。
這一刻,遮蔽天空的漆黑雲層也終於被溫柔地撥開了,對這個世界的生靈而言相當久違的日光灑落下來,天空城的住民們無一不注目於此。
但是在路西眼中,降臨於此的神,坐在生命之樹的枝乾上注視著他、對他無聲微笑的那位神,比這已久達數百年未見的太陽的光芒都更加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