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山(1 / 2)

鬼使神差 道貌岸然 7667 字 6個月前

出山

我一進門就看見戴綺思和四眼在忙著做縫合工作,客廳的地板、桌椅上到處是血,兩人滿頭大汗,四眼的手不停地顫抖。舒師傅歎了口氣,對羅六說:“你去照應一下,務必將那畜生的性命保住。”說話間羅六已經卷起了衣袖,他拍了拍四眼的肩,催他移開位置,然後以兩指按住穿山甲的背脊,順著脊梁位置上下推移似乎在尋找什麼。戴綺思一邊擦拭鱗甲上的血跡一邊對我說:“快去取點土來,越多越好。”

我一時沒聽明白她是什麼意思,愣了一下,心說就算真沒治了也不能拿泥巴糊弄人啊!可羅六反倒點頭說

:“還是小學妹有見識,你們再不去,這畜生可就完蛋嘍。”

虞子期嘀咕說:“這又是哪兒來的幺蛾子,爛泥巴也能當刀傷藥使了?”我扯了他一下,順手撿起丟在客廳角落的鐵鏟,兩人一同回到了後院。虞子期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隻鐵皮簸箕,我們一個挖土一個裝抬,很快就湊了滿滿一簸箕的黑泥。等我們把東西送到戴綺思手裡的時候,羅六已經完成了大部分縫合工作。她二話不說將簸箕裡的泥土全倒在了地上,然後又與羅六兩人將穿山甲從桌上抬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擱到了泥堆裡頭。

四眼咋舌道:“我看它還有呼吸,怎麼就給埋了?”

戴綺思長喘了一口氣說:“能做的都做了,下麵全靠它自己的求生意誌了。”說完她整個人朝沙發上癱了過去,看樣子已經筋疲力儘了。

羅六兩手沾滿了鮮血,也跟著一屁股坐了下去,他這會兒倒比先前親切了許多,用微微帶著點得意的神色說:“這是個土法子。穿山甲跟豬狗一樣都是泥裡打滾、土裡刨食的畜生,不管傷得多重,隻要挨著地氣就能過活。我看它求生意識很強,應該不成問題。”

經他這麼一提,我好像確實聽老人們說過類似的故事,不過具體內容已經忘記了。大抵是誰家的黃狗被拖拉機碾了肚子,本以為回天乏術,哪知道老黃狗自己

拖著半截殘軀藏進麥田裡頭,又過了好幾日,它居然吐著舌頭回來了,除了一條跛掉的後腿之外根本瞧不出受過什麼重傷。

秦四眼聽完羅六的話之後立刻起身反駁道:“傷口才剛縫合,這樣非常容易感染。依我看還是直接送醫院,我們的車就停在外邊,這附近有診所嗎?”他見舒師傅和羅六都不答話,就轉頭看我,希望我能拿個主意。我說它傷得不輕,禁不起顛簸,如果非要轉移恐怕半路就得咽氣。四眼見我發話,也就不再多做爭辯。他撩開外套掏出一包煙自個兒跑了出去,虞子期嘖嘖了兩聲:“怎麼跟個娘們兒似的,屁大點事也鬨脾氣。”

我們幫著舒師傅將家中勉強打掃了一番,雖然茶幾板凳上的血跡一時難以清洗,但好歹比剛才那副小鬼子掃蕩後的模樣要強些。

我們原本是結伴來享用美食,沒想到最後連口熱飯都沒吃上,還惹來一身腥。薛楊老師見我們都歇下手,便不慌不忙地在小院裡擺上了一張梨花木圓桌,笑眯眯地說:“都去洗洗手吃飯。”

我們這一票人早就餓得前心貼後背,大家夥扒拉著桌上的涼碟熱炒,個個都豎起拇指誇他後勤保障做得好,不愧是咱們大學生環保杯的老掌櫃。

“我看大家都忙,就去後廚隨便炒了兩道,大多是撿

人家現成的。要謝還要謝舒師傅,來來來,我先敬老舒一杯。”

“我可不吃你這套。”舒師傅明顯尚未從先前的風波中平靜下來,看他的神色仿佛肯與我們同席而坐已經給足了楊老師麵子。老李戰戰兢兢地瞄了一眼他的精神偶像,然後低聲問我:“這可怎麼辦?舒師傅生氣了。我早就跟你們說過不要鬨出事端。唉,年輕氣盛,太浮躁!”

我嗬嗬一笑,畢竟理虧在前,隻好放低姿態向舒師傅討教關於穿山甲的問題。雙方沉靜了數十秒都沒有開口的意思。我有點尷尬,咳嗽了兩聲尋思著該說些什麼才能為自己找到台階。戴綺思卻搶先開口道:“確

實是我的問題,我當時也沒想到它的體積會這麼巨大。穿山甲是一種南美洲特有的動物,與穿山甲極為相似,在得州非常普遍,算是比較有代表性的動物。不過正常的穿山甲身長在一米左右,即使是成年雄性身長也極少超過一米二,像屋子裡的那隻實屬罕見。”戴綺思回憶起童年,又繼續說道:“穿山甲的品種繁多,像剛才那一隻叫作九帶穿山甲,以體表周圍均勻地分布著九條橫紋而著名,是穿山甲界的打洞能手,如果有必要,一隻壯年穿山甲的日刨土量可以達到數百公斤。”。

戴綺思說:“它並不是本地物種,看模樣也不像從野生動物園裡逃出來的。得州離這兒也不算近。它不遠千裡找到這裡,總不會隻為了做窩這麼簡單吧?”

“照理說這麼大一隻穿山甲應該值不少錢,說不定是被人抓來打算兜售,結果半道上叫它給跑了。”

“這個分析倒在理。”我覺得虞子期說得很有道理,接過話頭繼續說道,“這附近並非穿山甲的棲息地,最近也沒有見到此類物種大規模遷徙的報道。它這樣的個頭兒,即使在同類中也數稀罕,我覺得倒買倒賣的可能性占了八成。”

“我也聽說過穿山甲入藥之說,唐人街有不少中藥鋪子會定時收購黑市上的材料。又或者被餐館高價收走,到時候去皮剔骨以天然野味之姿一飽眾多饕餮的口舌…”

“哎,哎,哎。打住打住!”舒師傅忙不迭地止住了薛楊老師的發言,“彆在我的飯桌上指桑罵槐。我還是那句老話,愛吃不吃,反正這畜生現在也殘了,料想以後不敢再作亂。你們要是有去處安置它,帶走也罷,我樂得一個眼不見為淨。”

老人家刀子嘴豆腐心,被我們敬了幾杯也就不再追究穿山甲私毀菜園的事了。三巡過後來了興致,又親自下廚為大家烹飪了聞名已久的紅燒獅子頭。虞子期吃得油光滿麵,一直感歎不虛此行。我看戴綺思心不在焉的樣子,知道她還在擔心九帶穿山甲的傷勢,當著眾人的麵也不好多說什麼,於是我就找了個借口帶著她一同暫時離席。

因為對周圍環境不熟悉,我們倆並沒有走太遠,隻能繞著舒家小洋樓開始遛彎兒。我搞不清戴綺思心裡到底在琢磨些什麼,隻好試探性地詢問是不是在擔心穿山甲的傷勢。她眉頭微蹙了一下,開口說:“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有沒有可行性。”

“那你說出來,咱們分析分析。”

“我想把這隻穿山甲帶回老家去,那裡畢竟是它的故鄉。”

戴綺思提出要帶著穿山甲上路,我想都沒想就點頭說:“這是好事啊,沒啥好猶豫的。既然你有這個打算

,我當然全力支持,不過一切都得看它的恢複情況。搞不好又得耽擱上十天半個月。”

“這倒沒什麼,反正掃墓的事早就定下來了。先前耽擱了一陣兒,現在的心情倒沒那麼著急了。”

我記得戴綺思家中並無親族,上次操辦教授的葬禮也是匆忙行事,忍不住又追問道:“那這次回去有什麼要準備的嗎?家裡邊…”話到嘴邊我又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總覺得怎麼問怎麼彆扭。她哈哈一笑:“好了好了,我明白你想說什麼,老餘你這個人真有意思,有時候該仔細的地方粗枝大葉,遇到這種問題反倒婆婆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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