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雪夜(四)(2 / 2)

朱門繼室 謝安年 9089 字 4個月前

阮琳珞聞得此語,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片刻沒有言語。

我要怎麼做?我該怎麼做?

阮琳珞的心裡亂糟糟的,隻怔怔地看著母親,搖搖頭道:“女兒不知……”

朱元娘忍住淚水,目光中流露出幾分犀利之色,看著女兒的臉,凜然道:“倘若一切都成了定局,再也無力改變。那麼你就要遵從太後娘娘的意思,進宮生活。深宮幽幽,那裡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一旦進去了,便也沒有回頭路!所以,所以珞兒一旦進了宮,就不能再想著回來,除非你死了,否則你終生都要在那裡過活……所以珞兒,你要堅強,要爭氣,要一直往上爬,往上爭,一路上爬上那個皇室最高的位置,!”

阮琳珞聽了這話,登時臉色一變。

母親這話是何意?皇室最高的位置,那又是哪裡?

朱元娘沉吟道:“身為女子,一生有兩道坎,出生之時是第一道坎兒,而這第二道就是嫁人。女子嫁夫,等同於是人生中的第二次投胎。娘這一生從沒有做過後悔什麼事,可是,娘近來卻常常追悔莫及,後悔當年戀慕你爹的家世和風度,嫁給他為妻。你爹是這世上少有的好人,可惜尊卑貴賤,他卻是庶出之子,縱使比你大伯好上百倍,也無法繼承爵位,這就是他的命。你爹他是男子,沒有第二次投胎的機會,可是你有……珞兒,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有些話不用娘親明說,你也可以做到心中有數。爹娘能做的事情,實在有限,你自己心裡必須有個主意才行。不管是人還是動物,一旦被逼入絕境,都會不顧一切地全力一搏,努力給自己博出一條活路。你現在就是如此,進宮之後,沒有人可以幫你,你必須自己給自己博出一條活路,知道嗎?”

阮琳珞聽了這話,眨著淚眼,緩緩撫著心口,不覺心中更痛。

母親的意思,是讓她做好最壞的打算,。

她委委屈屈地點點頭,雙眸中依然霧氣氤氳微微沉吟,隨後用力咬了一下嘴唇,低低道:“女兒明白了。”

夕陽漸漸西沉,晚霞鮮紅如血慢慢暈染了一大片天空,霞光染紅了天地,也染紅了滿城的房屋舍瓦。

臨近傍晚的時候,阮正山忽然接到了宮裡送出來的密信,說是外城的幾位王爺忽然奉旨入宮,宮裡麵好像有了什麼動靜。

阮正山聞此,連忙把長子阮東升和次子阮西平叫到書房議事,還讓家人把官服官靴都準備好,以備不時之需。

沒過多久,京城就開始流言四起,有的說聖上大病來襲,怕是要不成了。還有的說太子親自帶領禦前侍衛逼迫聖上退位,連即位的詔書都寫好了,還有更甚者說,太子已經將聖上幽禁起來,企圖謀朝篡位。

各種各樣的消息,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在眾人的耳邊來飛來去,弄得人心惶惶不安。

等了大半夜,沒有一個肯定的答案。

阮西平和父親哥哥在書房熬了一宿,朱元娘和阮琳珞也是幾乎一宿沒合眼,臨近清晨在稍微眯了一會兒。

待到過了卯時,宮裡的人終於傳出一個震驚世人的消息。昨夜二更,聖上駕崩於太和殿,並且留下遺詔,將皇位傳給太子殿下,即日登基。

方才過了不到一晚上的功夫而已,就從永昌二十三年變成了雍明元年了,所有的一切都隨之改變,來得讓人措手不及。

阮征上聽聞這個消息之後,立刻癱坐在座椅上,之後的反應就是換上朝服,準備進宮吊唁。

這次的賭局,太子殿下完勝了所有人,毫無疑問成為了最大的贏家。

那些之前挑錯了邊,下錯了賭注的人們,眼下人人自危,顧不得多想,第一時間就是卷帶金銀,攜妻帶眷地逃離京城,卻不知京城的四扇城門早已落鎖,嚴禁一切人員出入。

國喪之下,舉國同哀。可是,新皇即位,又是普天同慶的大事,悲喜兩重天,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

阮府的下人們連忙將府上的紅燈彩綢卸下來,繼而換上新糊好的白燈,新裁剪的白綢。

不過兩三個時辰的功夫,京城上下皆是一片素白之色。

阮西平第一時間告訴了朱元娘這個消息,兩人雖然沒有過多的交談,但是,眉眼間已經浮現出了些許輕鬆的神色,。

老天有眼,不知算不算是讓阮琳珞逃過了一劫。

朱元娘無力地端起茶杯,輕輕地喝了幾口。隻覺心裡鬆鬆垮垮地,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

眼下的困境,雖然沒了,可是未來的困境,卻還是等在那裡。

一朝變天,所有的人都要跟著抖三抖才行,何況,像是他們這樣的功勳之家,自然牽連更深。

阮琳珞熬了一夜,淩晨時分,才躺在母親的身邊小憩片刻,可是,她也睡不穩當,聽見有人說話的動靜兒便醒了。

她一醒來,見眾人都垂著眼不吱聲,頓時有些心慌起來,聽了母親朱元娘細說了一番之後,才大大地鬆了口氣,聲音顫顫道:“娘,女兒是不是有救了?”

朱元娘連連點頭,掩住她的嘴,不想讓她禍從口出,隻道:“我的兒,咱們暫時沒事了。”

阮琳珞聞言,頓時又哭了出來,撲在母親的懷裡嚶嚶哭泣:“娘……娘……”

從深淵到天空所需的時間,才不過一晚而已,連她自己都覺得像是個驚心動魄的夢……

一時間眾人也紛紛陪淚不止,旁邊的婆子猶豫著上前一步,道:“二奶奶,這會不是哭得時候,府裡要準備國喪的事宜了,你也該換衣裳準備跟著大奶奶進宮吊唁了。”

朱元娘不是沒有分寸的人,立刻整理心緒,收起眼淚,吩咐丫鬟端水過來伺候自己洗漱更衣。

母親走後,阮琳珞靜靜地坐了一會,仿佛還沒有從方才的震驚中緩過神來。

須臾,有小丫鬟掀了簾子進屋,手上捧著一身素白的孝服。

“小姐該更衣了。”

阮琳珞微微回過神來,看著那素白乾淨的孝服,生平第一次覺得這一塵不染的白色,竟是如此地好看,美得讓人幾乎移不開眼去,怎麼看也看不夠……

……

京城的消息,不過一天就傳回了德州城內,老百姓紛紛驚惶不已,鬨不清之前還好端端的聖上,怎麼說沒就沒了。

不過,大家雖然心裡存著疑影兒,但也不敢私自議論,隻能在自己心裡揣測揣測而已。

朱家算是聽得消息比較早的。朱老爺子聽聞此事,簡直覺得是大快人心,把手中的剪子摔在桌子上,冷冷一笑,語氣中隱隱也有些諷刺:“這就叫多行不義必自斃!就算他是皇帝老兒也是如此,他這一死,死得可真是時候啊!”

朱峰清清了嗓子,提醒道:“爹,您高興歸高興,彆什麼話都說啊!”

朱老爺子挑眉一笑:“我在我自己家裡有什麼說不得的。天高皇帝遠,何況他還是個咽了氣的,我怕他作甚?”

朱峰知道他老人家心裡一直憋著一股火兒,索性由著他發泄一通,等他都說完了,罵夠了,方才開口道:“太子即將即位,早前那些彈劾他的人,怕是要遭殃受罪了。兒子聽說,景榮王也是其中一個啊……”

朱峰的神色極為驀然,沒有像父親那樣氣憤填膺,隻是語氣平靜道:“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素來心狠手辣,一旦那景榮王開刀的話,秦家怕是也免不了跟著一起受牽連啊!”

朱,秦兩家關係匪淺,總要提前有個準備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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