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塵聞言,似有感觸地點點頭,主動伸出手去,輕輕地握住她的手,卻發覺她的手心竟然一片溫涼,比自己的手還要涼。“娘娘的手怎麼涼?可是覺得冷了?”
阮琳珞搖搖頭道:“我不冷,嫂子彆擔心。”
沈月塵見她突然自稱為“我”,而不是“娘娘”,抬眼環顧了一下四周,隻道:“娘娘這麼稱呼自己,怕是不合規矩吧,還是小心些,免得隔牆有耳。”
阮琳珞淡淡道:“今天,咱們難得相聚在一塊說說笑笑,沒得管那些折磨人的規矩乾嘛?嫂子放心,你不是阮家的人,她們不會那麼上心的。”
沈月塵聽了這話,真不知道是該欣慰還是無奈,想來方才,朱元蘭還在殿中的時候,阮琳珞故意不言不語,怕是就是在擔心隔牆有耳,其他書友正在看:。
想著她們母女故作冷淡平常的模樣,沈月塵忍不住輕輕一歎:“娘娘,您受累了,這宮中人多眼雜,您的身邊也沒個可心的人兒在……”
阮琳珞回握住她的手,眸光一閃,“你難得來一趟,咱們不說這些傷心的話,和我說說德州的事吧?”
沈月塵知道她掛心那邊,忙整理好思緒,把朱家眾人的近況和她細細說來。
阮琳珞聽得非常認真,也非常高興,聽聞那一大家子人都好,不免欣慰道:“兩位老祖宗的身體安康,便是你們最大的福氣了。嫂子回去之後,替我給兩位老人家帶個話兒,就說琳珞心裡一直記掛著他們……希望她們二老保重身體,一定要長命百歲才行……”
沈月塵見她說到後來,稍有哽咽地樣子,忙道:“娘娘放心,我一定把話帶到。還請娘娘千萬保重貴體,莫要憂心費神,好好照顧自己。”
阮琳珞眼中淚光閃閃,紅唇翕動,道:“我知道,偌大的皇宮之中,我能依靠的人也隻有我自己而已……”
沈月塵緊了緊她的手,不忍見她落淚,“有福之人不落無福之地。娘娘如今盛寵正濃,一旦誕下皇嗣,便是最合適的後位人選。”
阮琳珞聞言,神情略顯意外。她原以為依著沈月塵平時的性子,她一定會是個沒有野心的女人呢,卻沒想到她居然也希望自己成為皇後。
沈月塵看出她臉上神情的變化,索性也把自己的心裡話,都說了出來道:“娘娘當初是奉了鳳凰命格進宮伴駕的。既然是鳳凰命,娘娘天生就是要做皇後的千金鳳體,所以娘娘一定要成為皇後,這不僅是為了阮家,也是為了娘娘自己。”
她雖然不太了解宮廷之中的風雲變化,但是人心刻薄,隻有站在高處,才能不會被人隨意欺淩。尤其是在後宮這個大染缸,人人都是出生名門,人人都有靠山,倘若不能一朝成後,就要被人踩在腳下一輩子。
換句話說,不論阮琳珞願意不願意,快樂不快樂,她已經進宮了,也已經成為了皇上的女人了,以後唯一能做的就是拚命地往上爬。
其實,阮琳珞心裡也是這樣想的。“進了宮就是一條不歸路,我已經走在路上了,自然沒有回頭路。”
沈月塵繼續道:“伴君如伴虎。娘娘眼下正得寵,想來旁邊眼紅的人一定不少,萬事小心些總是好的。”
阮琳珞眼中掠過一絲陰影,道:“她們的手段如何,我已經領教過了。對付她們倒也不難,左不過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罷了。”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阮琳珞從不會故意加害彆人,她有她的底線,隻有越線的人,才是敵人。而且,太後娘娘也是她的後盾,很多時候,還不用等她做什麼,太後娘娘就已經提前幫她清理乾淨了。
沈月塵又道:“滿腦子壞主意的人,隻會越來越壞,不會變好。所以娘娘還要小心。”
她今年才十六歲,沈月塵可以想像,年年輕輕的她,身上承擔著那麼沉重的負擔和責任,又要獨自一人在這深宮之中麵對風雨,掙紮求勝,實在不易。
沈月塵終於下定決心,問出了她心中一直想問的問題。
“娘娘,容我問一個大不敬的問題……皇上待娘娘還好嗎?”
雖然京城之中,人人皆知,靜妃娘娘乃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妃子,但是,她還是想聽阮琳珞親口說一句,才好心安。
阮琳珞聞言,沉默良久,方才眉梢微挑,輕啟了唇,微微一笑道:“嫂子不是說了嗎?我如今盛寵正濃,可見皇上有多麼寵愛我了?”
沈月塵見她答得含糊其辭,稍稍用力握緊她的手,又問了一遍道:“皇上待娘娘真的很好嗎?”
阮琳珞抬起頭,目光盈盈道:“恩,皇上對我很好,其他書友正在看:。隻要是我想要的東西,他都願意給我。”
她回答的很簡單,但也很誠實。
李政待她的好,不是尋常夫妻之好,而是君臣之恩。阮琳珞很清楚,縱使李政待她再好,遲早也會有厭倦的一天,然而,作為天子的妃嬪,她此生隻能心甘情願地在這裡終老,除了權利和地位,其他的就不能要求得太多了。雖然……每次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都不得換上一副溫柔嫵媚的麵具,但是她慢慢發現,有時候也能夠得到歡樂。
所以,阮琳珞學會了改變,還學會了把自己的身體和自己的心分開。每次侍寢的時候,她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對他儘心儘力,努力做好她的本分。她是他的女人,讓他感到愉悅就是她的本分。然而,當她麵對後宮那些眼紅的女人的時候,她就會再換上另外一張麵孔,變得強勢犀利,不容許任何人隨意欺負她,招惹她。
沈月塵聽了她的回答,心下稍安,但也能隱約感到她心中那份隱藏的心酸。
從前的她,最愛看才子佳人的故事,想來心裡也是期待著那種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感情……李政自然不是她的一心人,可是,他們兩個還是要白首不相離。
兩個人坐在一起說了好些話,說到桌上的茶都涼了。
阮琳珞見茶杯變涼了,抬頭望向一直候在遠處的宮女嬤嬤招招手,示意她們過來伺候。
“把皇上昨兒賞得貢茶拿過來,嘗嘗鮮。”
宮女們低頭應是,連忙重新換了茶來,便又退得遠遠的,不多打擾。
趁著這短暫的功夫,兩個人紛紛收拾好心情,阮琳珞微微含笑道:“這是貢茶,嫂子嘗嘗看。”
沈月塵忙端起來品了一口,然後垂下眉,品味了良久,方才點頭道:“果然是好茶,香味甚濃。”
不知為何,阮琳珞聽了這話,臉上的表情微微一怔,隨即拿起茶杯湊到鼻端,細細地聞了聞,頓時蹙起眉頭道:“這茶不對,嫂子趕緊把喝得都吐出來……”
沈月塵心中一驚,身體的反應稍微慢了半拍,但隨即彎下身子乾嘔起來。可是,她隻是喝了一口而已,根本吐不出來。
阮琳珞臉色大變,立刻喚來唐嬤嬤道:“快讓她把茶吐出來。”
唐嬤嬤寒著一張臉,伸手扶起沈月塵,也顧不得多想,用手掰開她的嘴,直接用手指去摳她的喉嚨,很快就讓她吐了出來。
“趕緊去叫太醫,看看這茶裡有什麼?”
阮琳珞看著沈月塵彎著身子嘔吐的樣子,心弦繃得更緊了,抬眼掃向身邊的宮女們,沉聲道:“方才這茶是誰沏來的?”
她的話音剛落,一個身著青衣,梳著雙丫髻的宮女就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道:“回娘娘,茶是奴婢沏來的。”
阮琳珞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遍,隨後指了指桌上的茶碗,“這茶裡放了什麼?”
那宮女臉色煞白,全身顫抖道:“娘娘,這茶裡隻有茶葉而已……奴婢除了茶葉,什麼都沒有放。”
正說到這,已經吐了兩次的沈月塵,胃裡如翻江倒海一般地難受著,可她還沒等站穩身子就忽覺一陣頭暈,緊跟著就是眼前發黑,整個人毫無知覺地向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