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太後意味深長地目光和斷斷續續地語氣中,阮琳珞似乎讀懂了什麼,明白了什麼。
再遲鈍的人,再粗心的人,隻要一進到這深深宮城之中,都會變得仔細和犀利。
太皇太後輔佐過三位君主,在這宮中生活長達幾十年之久,所以,但凡是在這片紅牆綠瓦之下發生的事情,都逃不過她那雙曆經滄桑的眼睛。
有些事情,不用一一言明,彼此間也是心知肚明。
在她看來,聖上此時離京,不過是狼狽的逃離而已。所以,無論輸贏,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人生如夢,人生如戲,回想當初的種種境遇,隻覺一切都隻是鏡花水月,所尋,所想,所要的,終究都是些假象,虛像。
從一個夢中的醒來,然後,再默默地等待著另外一場夢的開始,周而複始,無窮無儘……
太後積鬱在心,舊疾未去,心病又來,久病不愈的她,身子已經是徹底垮了,隻剩下一縷遊絲般的氣息,勉強支撐著。
病得太久,腦筋也跟著變得不太清楚了,眼前總是產生著無數個幻覺,原本已經疲憊不堪的身子,還要在幻覺中經曆著各種各樣的煎熬……
上一秒,她還坐在先帝的身邊陪著他說話,下一秒就被李政陰險的笑容給嚇得一顫,最後的最後,她看見了李煥溫潤如玉的臉,他天生就是溫暖的孩子,溫和,從容,平靜如水……
她的意識淡薄而脆弱,分不清眼前的人是真還是假,直到李煥伸出手來,輕輕地覆在她的手背上,喚道:“皇祖母,煥兒回來了。”
她的嘴唇顫了顫,用微不可聞地聲音說道:“放過太子……放過皇後……”
李煥聞言,臉上依舊帶著沐浴春風般的笑容,卻不回答。
太後看清他的臉色之後,意識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她再次昏迷了過去,而這一次足足昏睡了七天之久,連太醫都差點都要說回天乏術了,但卻沒人敢說……
這七天的時間,宮中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最要緊的一件事,並不是太後病危,而是李煥歸京。
和之前所預料地血雨腥風不同,李煥麾下大隊的車馬和整齊的軍隊在清晨時分,幾乎毫無阻攔地駛進了京城。
阮西平被手下的將領所出賣,被幽禁在敬國公府,寸步難行,什麼都做不了。
馬蹄聲聲,驚擾了城中百姓的美夢,也打碎了阮琳珞心中最後一點點地希望。
她不知道等待著自己的是什麼。
李煥如此大戰旗鼓地挺進京城,心裡打著什麼算盤,眾人心知肚明。
聖上離京,本是群臣之意,但其實不過是一場計謀而已。
原本擁護聖上的人,早已審時度勢地調轉勢頭,一下子全部搖身變成隨往的親信之人,紛紛忙著倒戈指責批評聖上暴政和腐敗,而且,人人都打著為了江山社稷的名號,甘願扶助隨王親政,鞠躬儘瘁,肝腦塗地。
變臉的速度,令人咋舌,也令人心寒。
厚重的宮門一一敞開,準備迎接它的新主人。
水月宮中一片空蕩,隻有阮琳珞和太子坐在大殿,門外還站著三五個忠心耿耿地宮女和太監。
雖然忠心,但也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