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二十六章(1 / 2)

洞天崩塌的那一瞬間,洞天內天崩地裂、生靈哀嚎,洞天之外,各派道君感應靈敏,及時出手將自家弟子救了出來。

九華殿內,佩青道君鳳眸清冷,將諸弟子狼狽姿態收入眼底,輕輕頷首,與聞訊而至的掌門宣和道君道:“這批弟子尚算不差。”

宣和道君溫和淺笑,眼眸輕抬,將諸弟子中的某位外人禁錮住。

與諸弟子溫聲說了幾句話,宣和道君就趕人了,“都回去吧,莫讓你們師長心中掛礙。”

諸弟子忙行禮告退,陳修潔腳步微頓,抬眼去看那無法動彈的某人——淩天君。

因洞天崩塌時離陳修潔太近,諸派道君之中,佩青道君近水樓台好得月,將淩天君搶到了手。

佩青道君淡聲道:“淩道友曾是寧壽洞天第一人,宗門與他有事相商,師侄且先回去吧,行澤師兄思徒心切。”

陳修潔微窘,恭敬行了一禮,“是,師叔。”他沒再看淩天君,交情與利益相較,宗門利益毫無疑問居於首位,何況他信任宗門師長品行,不會對淩天君做什麼。

離開九華殿不遠,陳修潔就見到熟悉的身影站在巡邏弟子旁邊,那是長明島上的執事明化道人。

一彆數十載,再見故人,陳修潔頗覺歡喜,知道明化道人是奉恩師行澤道君之命前來接他的,也不多言,立刻登上飛行法駕,回了長明島。

前去拜見行澤道君之前,陳修潔把一個乾坤法器交給明化道人:“有勞您將我的弟子和他的家人先帶去安頓。”

修真界不乏能裝活人的乾坤法器,隻是一入其間,活物都將陷入昏睡,他也不好就這麼帶著徒弟去見師長。

明化道人露出驚喜笑容,接過來道:“道君知道必是歡喜。”

行澤道君這些年膝下空虛,記名弟子不好再收,正經徒孫一個沒有,等陳修潔前去拜見行澤道君,將自己這些年的經曆大致講了,說及自己收下一名弟子,行澤道君果真極有興趣。

“記名還是真傳?”

陳修潔回道:“未得師尊允許,不敢正式收徒。”

行澤道君卻不是那在乎禮數的人,擺了擺手:“以你的修為,早便出師了,些許小事,你自己決定就好。”

話雖如此,還是道:“改日帶他來見為師,足了禮數。”

徒兒修為漸高,他不好指點過多,以免引偏徒兒道途,小徒孫就不同了,從頭教起,又要好些年才能出師。

陳修潔自無不應,他一去多年,親朋故舊聞得他回來,紛紛發來問候,陳修潔抽出幾日功夫一一回複,挑了個良辰吉日,帶了徒兒正式拜見恩師。

房鐘第一次見自家道君師祖,十分忐忑,需知連淩天君都隻是化神修為而已,他規規矩矩行完禮,感覺到似有一股無窮壓力碾壓而來,如泰山壓頂,又似芒刺在背。

房鐘不知這是不是師祖的考驗,他不敢屈服,也不願屈服,名貴石料鋪就的地板深深凹陷下去,他的脊背卻一點點挺直。

當房鐘終於抬起他的頭,所有壓力瞬間消失無蹤。

房鐘:“……”

他最後的意識隻聽到師父無奈的一聲輕歎。

……

陳修潔沒有對行澤道君的行為做什麼評價,請明化道人將徒弟帶了下去安置,房鐘在剛才那一番對抗中靈力儘失、神識枯竭,但也是有好處的。

他陪著行澤道君喝了杯茶,當然,他杯子裡是茶,行澤道君杯子裡是酒,之後道:“弟子在寧壽洞天獲益匪淺,欲要閉一個長關。”

既然說是長關,幾十年是免不了的,百年以上也不是不可能。

行澤道君沉吟片刻,修行是個人之事,哪怕是師長也不可插手過多,他簡單詢問幾句,便不再多問。

“你若閉關,當心無掛礙才是,”想想剛認下的徒孫,行澤道君看似勉為其難,實則興致勃勃道:“料想將我那徒孫交給彆人你也不放心,便由為師親自幫你看著吧,還有你那親族,為師會吩咐明化多多看顧,反正他日後是要跟著你的。”

聽得最後一句,陳修潔心下微動,許是修士壽元漫長的緣故,他們極少談及日後如何如何,不禁試探道:“師尊的修為……”

行澤道君淡笑不語。

隻是他本不是謙遜之人,這原該風輕雲淡的一笑好似孔雀開屏。

陳修潔深吸一口氣,行澤道君本就是大乘期的道君,若再進一步,那就隻能是渡劫期了。

渡劫期的道君,離飛升隻有一步之遙。

上三境中,渡劫是一個奇妙的境界,到這一步,修士立時便能引動飛升雷劫,隻要渡過,就是世外真仙,若不能,便煙消雲散,一切成空。

故而修士在這一境界停留的時間全看修士自家把握,曆數修真界數十萬載記述,有人突破渡劫後僅數十載就渡劫飛升,成就真仙;也有修士在渡劫期盤桓萬年之久,依舊不敵飛升雷劫;更有記載,有渡劫道君修士意圖永遠凝滯修為,不再追求飛升成仙,某一日,天劫自行到來,凶險程度,堪稱修界之最。

一入渡劫,萬般不由己,不成仙,就成灰。

眾人推斷,在渡劫期停留越久,飛升雷劫就會越凶險,儘管如此,也沒有人願意在甫一邁入渡劫就引動天劫,其中分寸,隻有修士自己把握。

陳修潔自然也不會冒失詢問行澤道君打算何時渡劫,他起身大禮恭賀:“恭賀師尊修為大進,弟子祝師尊仙道永昌。”

行澤道君滿意受了弟子這一拜,修士破入渡劫後無聲無息,沒有什麼大動靜,按照修真界慣例,渡劫道君和所在宗門也都不會主動向外宣揚,以免壞了道君修行,卻是憋壞了行澤道君。

……

等從行澤道君處出來,陳修潔就正式開始閉關了,目睹一個洞天的崩塌,他的心境頗有進益,有心閉一個長關,梳理自己幾世經曆,明徹道心道念,今日知曉行澤道君已入渡劫,閉關的理由又多了一個。

儘管不曾直言,陳修界卻清楚,行澤道君不是會在渡劫期停留數千年的存在,他天資不凡,道心堅固,一路行來不缺磨礪,有什麼理由懷疑自己不能成仙。

細究起來,唯一可能掛心的就是宗門與弟子了,萬海宗龐然大物,從不缺乏中流砥柱,後起之秀比比皆是,無需操心,隻他這個真傳弟子還在中三境中,尚不能頂門立戶。

好在他活了幾世,無需像其他修士一樣時時入世磨煉,隻要耐得下性子修持,修為便一直往上增長。

一百多年後。

一處靈機豐盈的島嶼上,玄妙道音響徹島嶼內外,講述種種妙法,一位位弟子恭敬聆聽,半日之後,道音停止,眾弟子如出仙境,悵然若失,一禮之後,以最快速度離開島上。

有弟子顯然還在感悟之中,旁側友人熟練地連他身下的大石一起搬上飛舟,眨眼之間,島嶼就成了無人之境。

此時,島嶼正中的華麗宮觀,幾個有幸能在此聽道的年輕修士向此間主人恭敬一禮,起身去合攏島上禁製,順便檢查還有沒有停留在島上的修士。

後者的結果此間主人自然早已知曉,他冷著那張過分昳麗的臉哼了一聲:“現在的小弟子越發沒規矩了!”

唯一留在原地的年輕修士恭敬侍立著,不曾接言。

若留下來實則也不是什麼壞事,此間主人淩天君功至化神巔峰,能得這般人物指點堪稱三生有幸,前提是心性要極為堅韌,抗得住這位化神大修的“教導”。

“房鐘侄兒,”淩天君的目光移到拿年輕修士身上,他心叫不好,就聽這位近來閒極無聊的化神真人道:“本君觀你修為停滯有些日子了,正巧本君改進的陣法還無人試過,你且去試上一試。”

房鐘:“……”

房鐘額頭青筋直跳,不必想也知那陣法有多“凶險”,或者說滿懷“惡意”,這位與自家師尊交好的叔父總有用不儘的惡趣味。

尊長之令,不敢違抗,房鐘試圖掙紮:“侄兒與瀾憫師兄有約。”

淩天君語氣戲謔:“當真?本君上次觀王瀾憫氣息浮動,顯是突破在即,在這關頭……”

房鐘正了神色:“多謝叔父提醒,侄兒實在不該去擾了瀾憫師兄修行,侄兒這就去陣法中走上一回。”

“房鐘侄兒,你道行不夠啊,不及你師尊萬一。”淩天君感歎道:“想你師尊當年從本君陣中出來神情自若,衣衫似都不曾亂過。”隻是出來後當場掐訣與他鬥了一場。

房鐘投去幽怨一眼:“侄兒自然比不得師尊。”

“你師尊啊……”淩天君托腮長歎,陳修潔是他在寧壽洞天時就交的朋友,這些年又有房鐘這個侄兒時常探望,自然顯得格外不同。

“淩真人可在?陵知樂前來拜訪。”就在這時,一道清朗聲音在島外響起。

淩天君本要去理長發的手僵了一下,眉心下意識蹙起,半晌後,不情不願地開了口:“進來。”

島外禁製打開,不過片刻,一位瀟灑道人翩然而至,隻看外表,這位真人很符合世人對仙人的想象,飄然出塵,遺世獨立,似無什麼能拘束住他,第一眼便很博人好感。

淩天君很想道一聲“裝模作樣”,然而與他打了百多年交道後,他如今隻想快點打發走這人,神色不耐:“你又來做什麼?難不成又有弟子投訴本君放在磨礪堂的陣法了?”

萬海宗存世已久,針對淩天君這般半路入門的修士早有一套成熟的流程,先以利誘之,如傳承,如指點;再以情動之,如與其餘同門一般無二的待遇,再如使其融入宗門漸而生出的同門之情。

萬海宗足夠勢大,不懼其生出二心,故而有海納百川的氣量,淩天君就是這麼被引誘入門的,萬海宗針對其性情,特意派出了一位能力出眾的引導修士。

果然,百多年來將他治得服服帖帖,到了聞聲色變的程度。

“原來天君也知啊,”這形貌瀟灑的道人語氣幽怨,一波三折,恍若戲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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