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下馬威(下)(1 / 2)

九重韶華 看泉聽風 12805 字 3個月前

那侍女話音一落,就被訓斥了,“什麼人這麼沒規矩!”誰家下人沒主人吩咐,就跟主人隨便搭話的。

那侍女臉色一白,薑家的侍女將她的四盞蜂糖水全部撤下。

薑元儀對薑明月笑道:“阿姊,這兩個丫鬟怎麼以前沒見過。”

“她叫月濃,是你們姊夫的筆墨丫鬟。”薑明月神色黯然的指著另一個有身孕的丫鬟,“這叫風淡有了身孕,我正想讓她多休息會,彆來我這裡伺候了,養好身體生個孩子才是正經。”

月濃風淡?果然是正經通房丫鬟的名字,薑元儀坐下後,自有下人伺候她洗手,聽到薑明月的話,她接過丫鬟遞來的絲帕擦手,“阿姊,你這話可就錯了,伺候你才是她們當丫鬟的本分,生孩子是次要的。”

薑明月苦笑,“我身子就這樣了,隻要好好養著就好了,也不用那麼多人伺候。我現在就希望風淡能給夫君生個孩子,承傳裴家的香火,也讓裴家的爵位後繼有人。”她不能再生孩子的消息,已經讓薑明月徹底的心若死灰,她甚至覺得自己活著都是多餘的了。

“阿姊,你想要讓裴家香火有承傳就要更養好身體,奴才生的孩子還不是奴才,哪裡能承傳裴家的香火了。”薑元儀上前扶著薑明月躺下,心中恨鐵不成鋼,但語氣還要柔和,免得嚇到了薑明月。

“二姐,七姐說的不錯,你現在最主要的就是養好身體。至於香火爵位——”薑微對著薑明月微微而笑,“以後的事情誰知道,我們大秦建朝來,這麼多有爵位的人家,如今還能繼承爵位的有幾個?又不是有了香火就能繼承爵位的。”長幼有序,很多話隻能薑元儀說,但有些話卻隻有她說出來才有分量。

薑元儀暗笑,真不愧是皇後的嫡親侄女、太子的表妹,說話的氣魄就是兩樣,一開口就敢給裴家奪爵,生兒子繼承香火?讓你們生了兒子也沒用!她接過自家下人遞來的清水,“都下去吧,我們要跟堂姐說些貼心話。”她和薑微有些習慣類似,比如說兩人很少喝蜂糖水,隻喝清水。喝蜂蜜等蛀牙嗎?

薑微把拭手的帕子遞給丫鬟,也不說話,下人們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居移氣,養移體,薑家養尊處優的生活讓薑氏姐妹一言一行都多了幾分讓人不容拒絕的氣勢,裴家的下人不自覺的隨著薑明月的陪嫁侍從們退下。

“阿姊,你以後想要如何?”薑元儀等下人們都退下後,打開天窗說亮話,“現在家裡長輩就等一句話,你是想要和離,還是繼續過下去。”這也是薑家遲遲不登門,隻派薑明月長嫂前來,但國公府王夫人又帶著媳婦們大張旗鼓的去西府商議的緣故,薑明月這種事對薑明月來說是大事,但對薑家來說還真是小事,哪裡需要這麼多長輩出麵商議。

薑元儀並不讚成薑明月和離,離婚並非解決一切問題的方式。誠然薑明月離婚後,憑借薑府的權勢,還能再找一個好人家,甚至可能把她捧在手裡嗬護,但到底真心不真心、幸不幸福,隻有她自己知道了,她總不能一不順心就離婚吧?除非薑明月真找個父母雙亡、六親全無的人,但這樣的人薑明月自己都不願意嫁吧?古代是非常鄙視孤子孤女的,更彆說裴家後麵還是非常不錯的。

“我——”薑明月有些遲疑。

薑微體貼道:“阿姊,我們今天隻是來看你,明日大堂嫂也回來,你隻是傷了身子,隻說子嗣困難,又沒說真不能生,好好調養好身體,說不定孩子就來了。其他的事都是不要緊的,無論你做什麼,大家都是支持的。”如果薑明月是個性強硬的人,薑微就勸她離婚了,可她這個性,薑微真不敢深勸。對很多現代女性來說,離婚都是大事,彆說古人了,至少現代女性還不用依靠彆人就能自己活下去。

天下烏鴉一般黑,時下的婆婆大部分都是這款的,除非她找個父母雙亡、六親全無的人,就這還要擔心她跟老公個性相處問題。離婚後不嫁人也不現實,她不像是那種能忍受自己孤身一輩子的人。當然薑明月若真是懦弱的完全扶不起來的,她幫不了忙,堂姐還知道借她來壓裴家,就足夠了。不然旁人在一旁急死,她隻顧沉浸在自己世界多鬱悶。

薑明月感激的望著薑微和薑元儀,她知道她們都是為了自己好,“七娘、九娘,我——”

“阿姊,小九說得對,你現在主要是養好身體,其他的都不要去想。”薑元儀一笑,“我看裴家會比你更急。”

薑明月苦笑,“我知道孩子沒了,就恨不得跟它一起去了才好。”她從小沒了父親,母親雖在,但等於沒有,她最看重的就是孩子,這是唯一跟她血脈相連的人。

“所以你更要養好身體,孩子還等著再次做你孩子呢!”薑微認真說。

“真得?”薑明月看著兩人。

“真的。”薑元儀和薑微點頭,薑元儀怪異的看著薑微一眼。

“二姑,二姑!你還有我們呢!”阿左、阿右不甘示弱道。

薑明月有了薑微和薑元儀的開解,阿左、阿右的耍寶,笑開了懷,等乳母熬好藥進來,看到薑明月臉上淡淡的紅暈,眼淚又落了下來。薑微帶來了細辛,她給薑明月診脈,又看了醫正開的藥方,點頭道:“這方子很好,溫補生血,對娘子大有益處。”細辛又說了好幾個溫補的方子,乳母忙命人記下,薑明月身邊的近身侍從都是認字的。

薑明月喝了藥,又同四人說了一會話,才有了倦意,薑微和薑元儀也不打擾她,起身告辭。兩人剛走出內室,就見月濃、風淡站在門外,尤其是風淡搖搖欲墜的撫著肚子望著她們,眼睫尤墜著淚珠。

薑元儀嘴角泛起淺淺的笑意,薑微則偏頭問紅景給孔縣君請安的事。

紫蘇看著這兩人臉色一沉,“哪裡來的賤婢,還不給我拉下去!裴家怎麼教下人的,隨意的闖到貴人跟前,驚了貴人怎麼辦?”在薑家再得寵的侍妾都不敢往小娘子跟前湊,她們算什麼東西?汙了小娘子的眼睛。

薑元儀低頭玩著荷包,薑微道:“七姐,我們走吧。”現在可不是講究人權的時候,通俗講她們就是來給裴家沒臉的,她們連孔縣君麵子都不給,是這兩個給堂姐添堵的小妾就更彆提了。作為正室嫡女,薑微和薑元儀此時的立場出奇一致,隻要是礙著她們親人眼的妾都是要被打到的。古代小妾是合法存在?那她們訓斥小妾也是合法的。

月濃默默的任裴家下人拖自己下去,而風淡則臉色蒼白的護著自己的肚子,但她們剛被攆出薑明月的院子,門口就站著一名麵容嚴肅的中年女子,那中年女子上前先是摸了摸風淡的肚子,又給她把了脈,“胎像很穩,是個健康的孩子,扶這位風淡回去休息吧,省得驚了孕婦,我們家小娘子是最心善不過了,見不得人受苦。”

“經過你妙手調養的女子還有生不出健康孩子的?”薑明月的乳母笑道,命人扶著兩人回房。細辛是沈女君的醫女,能給兩個侍妾看病,實在是九娘給的天大麵子。

等到了私下裡,紫蘇才問薑明月的乳母,“這兩人是怎麼回事?二娘子這才休息了幾個月,就有了身孕,二娘子年紀輕不曉事,你也不懂嗎?”紫蘇責備的問。

乳母苦笑,“這兩個丫鬟是郎子的筆墨丫鬟,據說是從小伺候著長大的。這裴家說著規矩,可私底下糟心事多的去了,郎君身邊的丫鬟,不從家生子裡選,也不選年紀大會伺候人的,偏偏從外麵賣了兩個丫鬟進來,這兩人年紀還比郎子小了一歲,這不連名字都是郎子親自取名的,教得就跟平康巷裡出來的,以前大娘子剛入門,這兩人也隻敢在房裡伺候,不敢近郎子身,可自打發生了那件事後,縣君做了主,就讓郎子正經收了,說是郎子不能無後。我們家娘子還能說什麼?”

“他們家倒是對兒子身體放心。”紫蘇冷笑,一滴精十滴血,彆人家巴不得自己兒子不近女色,妻子能生就不送妾室,即便是有妾室,也從穩重裡選,就這裴家給兒子送了兩個如花似玉的丫鬟,他們也不怕兒子虧了身子?

“月濃看著倒是柔順的,那風淡一看就是不正經的。”乳母忿忿道,“縣君剛發話,她就有了,這不是生生打臉吧?還整天捧著一卷詩集,正當自己是大家貴女了,還不是幾吊錢買來的奴才。”

“會咬人的狗不叫,你怎麼知道月濃是柔順的。”紫蘇反問。

“可她平時伺候娘子很儘心。”乳母也有些遲疑了。

“想知道真假派個人去探探就知道了。”紫蘇說,“既然你說裴家糟心事多了,這私下就不是鐵桶,想打聽個事還不容易?要過下去,這樣兩個人必除,要是不想過,也要現在防著不是?”

“這——”乳母猶豫了下,“好,我這就是派人去打聽。”

“不管生不生孩子,你都勸著二娘子些,自己身體才是最要緊的,他們家要生兒子就生,將來認不認還不是我們一句話,咱們薑家的小娘子都是孝順知禮的,但也沒得被人無故糟蹋的。”紫蘇提點乳母道。

“我會的。”乳母這一年隨著二娘子伏低做小,都忘了以前在薑家,可從來沒受過這等委屈。

“要是想回去了,就給家裡送個信。”紫蘇囑咐。薑元儀和薑微都是小娘子,很多話紫蘇、細辛能說,她們卻不能說,薑微讓兩人先給薑明月的乳母透個信。

裴大娘子這一路上就是擺設,她性子柔順,沒覺什麼不妥,她對大嫂也有是愧疚的,她聽人說有外男在二門,她也不敢送四人出門了。

薑微剛邁出二門,就見趙恒坐在牛車上,見她出來了,“小女娘話就是多,你們說了多久?好好的年華都被你們浪費了。”趙恒都沒想到這胖丫頭居然去了那麼久,不久看了一個病人嗎?

薑微很無辜,她連一個時辰都沒有待滿好不好,“怎麼就你一個人?”薑微好奇的問,裴二呢?

“還有誰?”趙恒跳下牛車。

“裴家郎君啊,他們就讓你一個人待著?”薑微問,就算不知道趙恒身份,他們也不會那麼失禮吧。

“那個未老先衰的?我覺得他噪聒,趕他走了。”趙恒不在意道。

薑微撲哧一笑,她也覺得裴大、裴二都很未老先衰,當然裴大是偽君子。

“走了。”趙恒說。

趙恒把裴二趕走了,可裴二父子還是守在二門口等趙恒離去後才回去,裴二斟酌了下對父親道:“阿耶,我記得大哥的侍妾有一人已經懷孕了?”裴二揉了揉眉頭,大哥很喜歡那兩個筆墨丫鬟他是知道的,他沒想到他居然敢給薑家那麼沒臉。

“好像是的。”裴元同努力的回想了說。

“還是先把那個侍妾送到莊上去吧。”裴二說,他們真準備薑家翻臉嗎?

“可是你阿嫂已經不能生了。”裴元同有些遲疑,“咱們家的爵位總不能沒人繼承吧?”他看著裴二的目光已經有懷疑了,他不會想要那個爵位吧?裴元同雖然糊塗,但也不想讓那個爵位給二郎,“二郎,你比你大哥有出息多了,可以憑借自己的努力獲得官職的——”他勸慰著自己最愛的兒子。

裴二深吸了一口氣,臉色有些難看,“阿耶,薑家幾位小娘子是由太子帶來的。”他提醒裴元同道。

“是啊,他是薑九娘的表兄嘛。”裴元同說。

“爵位繼承是要聖人點頭的。”裴二道,“不說其他,隻要薑家幾個小娘子隨口漏一句,我們家——”他未儘的話語讓裴元同瞬間白了臉。

“那——那怎麼辦?”他慌亂的問次子。

“等大哥回來後慢慢給他商量。”裴二心中苦澀,他一心為家最後卻被人懷疑有意奪爵,要不是他們是自己的家人,他有時候真想一走了之。

“好!好!”裴元同連連點頭。

裴家父子商議對策,牛車上薑微笑眯眯的對趙恒說:“今日勞煩阿兄了。”

趙恒斜了薑微一眼,還算這胖丫頭有良心。

“我去跟翁翁求情,讓他不罰你了。”薑微很大方道,她知道趙恒一準是逃課的。

“你當我是你,還怕罰。”趙恒扶著薑微上牛車,自己也跳了上去,“這下滿意了?”他見薑微眉眼都帶著笑容,嘴角不自覺的輕勾。

“嗯,隻要堂姐放寬心就好了。”薑微感覺自己今天事情做得真多,一放下心來,眼皮就開始打架了。

“胖丫頭。”趙恒叫著薑微。

“嗯?”薑微努力的睜開雙目。

“你都七歲了吧?”趙恒問。

“是啊。”

“想不想上學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