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小小的宮鬥(1 / 2)

九重韶華 看泉聽風 12567 字 3個月前

趙旻以額抵地,“孩兒不孝,養出此等逆子!”

“你是皇帝,怎麼能如此?”何太後歎了一口氣,起身扶起了兒子,“你政事忙碌,當年你阿耶也沒什麼時間親自教導你。”

何太後的話讓趙旻想起了以前跟阿娘在深宮的苦日子,“阿娘,孩兒不孝。”宮女之子的身份讓趙旻從小受儘了苦頭,宮裡隨便一個宮妃生的孩子都可以恥笑他……

“你小時候很聰明,我教你什麼你都是一教就會。你淘氣,要出去玩,我不讓你去,讓你練字,你就真坐在書案前連上一天的大字。”提起往事何太後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

“阿娘——”趙旻再次要跪在地上,卻被何太後緊緊的抱住。

何太後撫摸著兒子鬢邊的白發,眼底閃過水光,“三郎,孩子是當娘的心頭肉,阿娘就隻有你這麼一個孩子了,無論你做什麼阿娘都會順著你,打小你磕了、碰了,哪一次不是我比你更疼。”

“阿娘,我現在是皇帝了,沒人能傷我了。”趙旻含笑道。

“誰說沒人能傷你?你都有白發了。”何太後柔聲道:“公事做不完的,當年你阿耶也不像你那麼事事親躬。以後要是沒什麼大事,就不要事事都要過目了。”

提起先帝,趙旻臉色一僵,隨即道:“阿娘,我知道,我會注意身體的。”

母子兩人說話間一名宮侍悄悄的走到了簾外,何太後注意到了宮侍揚聲道:“玉兒進來吧。”

“太後、聖人。”那名叫玉兒的宮侍嫋嫋入內行禮,她穿著最普通的宮侍服飾,臉上不施半點脂粉,卻美得讓人窒息,走進趙旻的時候甚至還帶著一陣若有似無的香味。

饒趙旻閱遍美色,也被這名叫玉兒的宮侍容色驚豔了下。

“四郎傷勢如何?”何太妃關切的問。

“回太後,殤醫說四郎的傷勢無礙,隻是會留下疤痕。”玉兒呢噥道。

“怎麼會耽擱治療?”趙旻畢竟為君多年,美色對他來說太常見了,一聽說四郎會留下疤痕立刻質問道,“疾醫呢?讓他滾進來!”

玉兒被趙旻嚇得身體顫了顫,連忙出去喚太醫署的疾醫。

疾醫隔著珠簾對趙旻磕頭道:“聖人息怒,四郎傷勢本無大礙,隻是——”

趙旻並不接話疾醫的話,目光陰沉沉的看著疾醫,容升罵道:“怎麼說話說一半?嫌舌頭累贅我替你割了!”

“聖人饒命!四郎的傷勢因為被耽擱了才會如此!”疾醫不停的磕頭。

“被耽擱?”趙旻終於發話了。

“對,是被耽擱了。若能一開始就讓吾等來處理,或是清洗傷口,上上金瘡藥就不會留疤痕了。”疾醫生怕自己舌頭被割了,一股腦的說了起來。

趙旻的臉徹底陰沉了下來,何太後也動怒了,“四郎身邊的人在做什麼?難道請個殤醫都請不來嗎?沒用的下人要來何用?”

何太後的話讓趙旻神色陰沉的更厲害,他想到了自己一回關雎宮,阿清就拉著四郎哭訴五郎的跋扈、六郎麻煩哥哥,可他去阿凝宮裡的時候,六郎的傷勢早處理好了,四郎卻還要阿娘來費心,“全部杖斃!”趙旻一字一頓的說出了四郎身邊所有宮侍的命運。

容升不敢耽擱,忙親自領人去執行任務,頓時宮中響起一片哀嚎,但很快的聲音就都沒了,那些人的嘴都被堵住了,容升看著那些麵露絕望的人,輕歎了一聲,“誰讓你們命不好,下輩子投個好胎吧。”他對執刑的人道,“給個痛快吧。”杖斃是有講究的,想要讓人多受苦楚,有時候甚至打個一兩百杖都不會死,如果下死手四五杖打死一個人也不奇怪。

執刑的宮侍點頭,捧高踩低是宮中最常見的事,但一旦發生這種事,眾人難免有兔死狐悲之感,生死全在貴人一念之間。

何太妃喃喃的念了兩聲佛,“三郎,在這裡陪阿娘進膳吧?看你這些天瘦的。”

趙旻點頭,神色未動,但眼底隱隱露出疲意,何太妃隻揀著宮中的趣事跟趙旻說話,宮室裡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讓趙旻心中舒服了許多。兩人飯畢,何太後也不讓趙旻離開,“三郎,陪我聽一段經書吧。”

趙旻侍母至孝,自然不會在這點小事上違背何太後的意思,進來念經的是玉兒,她年紀尚幼,語調中尚帶著幾分稚嫩,背誦著經書彆有一番風味。趙旻原本是半閉著眼睛的,聽了一段後睜開了眼睛瞄了玉兒一眼,又複閉上了眼睛,待趙旻從何太後處離開時,身邊的宮侍中就多了一人。

玉兒忐忑的跟在容升身後,身體微微發抖,雙目卻亮的驚人,腦海中回想著何太後心腹女官對她說的話,“小娘子,這就是我們當下人的下場,在宮裡要是當不了人上人,就隻能隨時被主人杖斃。你是太後的侄女,太後、聖人和皇後還會虧待你不成?隻要伺候好了聖人,生了我們何家的皇子,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玉兒雙手下意識的按在了腹部。

“娘子。”何太後的近身女官在趙旻帶著玉兒離開後,入內給她捧上了一盞清茶。

何太後垂目望著茶盞中蒸騰的水汽,保養得宜的美顏在水汽中若隱若現,“阿蓮,你說我做的對不對?”她輕聲問,作為一個母親,何太後打從心底不想給兒子送太過合他心意的女子,自古男子縱欲的後果隻有一個,所以在何家把玉兒送到她身邊的時候,她從來沒想過讓她出現在三郎麵前。她娘家的人隻知玉兒漂亮,天生帶體香,這樣的女子理應送給皇帝,但何太後太了解自己兒子了,他最喜歡的就是玉兒這樣的女子,絕色、身份不高不低、性子柔順,這就是集了宮裡那兩位所有的長處……

女官輕柔的給何太後解開了她的發髻,不輕不重的按摩著她的肩脖,“有什麼不對的?三郎苦了這麼久,難道還不許他有個合心意的女子?”這女官跟何太後是同時進宮的,兩人自打入宮後就再也沒有分開過。

“我怕他——”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分寸,難道你還把他跟毛頭小子一樣,一眼見了美人就丟了魂?當年薑長暉都沒做到,更彆說這個玉兒了。”女官半開玩笑道,薑長暉的美貌是公認的,先帝的那些皇子誰沒被她迷住?安清說是跟她並稱雙姝,論容貌才華都差遠了,安清不過隻是仗著有個皇後阿姑罷了。可惜薑長暉脾氣太驕縱了,完全沒把當時的皇三子趙旻看在眼裡,不然哪裡輪的上安清。

何太後惱怒的瞪了女官一眼,三郎是她的兒子!

女官道,“彆多想了,我早勸你去壓安家了,難道你真想讓安家的皇子上位?你伺候了安老太婆一輩子,以後還想將來看她侄女臉色?”

“薑長暉不喜三郎。”何太後冷冷道,這才是她放縱安貴妃跋扈的最要原因,她是不喜歡安清,可薑長暉更過分!沒有一個婆婆會願意看到兒媳婦如此公然的鄙視自己兒子。

“但安清也沒有把三郎放在心上。”女官說,“好歹薑長暉沒讓六郎留疤,這還不是親娘呢。”安清真是親娘?

何太後默然,當年她對阿雅動了壞心思,可沒做成,自己也不是揪著錯不放的人,讓宮裡進了幾個新人分寵也算給安清一個教訓了,畢竟她那樣也讓阿雅長大了些。可她這次做的太過分了,居然對四郎不管不顧,兒子和子孫是她的底線。她安清算什麼?伺候三郎和她孫子才是她最應該乾的事!何太妃忿忿道:“宮女又如何?宮女也是正經承寵的,哪裡像她是狐媚子,明明都選好夫婿人選了,還誘得三郎差點擔了強搶臣妻的名聲!”

“彆生悶氣了,不喜歡了就讓她過來吃齋念佛幾天。”女官提議道,“省得玉兒被她下了毒手。”

“我懶得見她,讓她每天給我抄一卷女誡來。”何太後道。

女官點頭,“我派人去傳話。”

當晚趙旻沒去關雎宮,而是在建章宮讓玉兒侍寢,此後一連五天,趙旻都沒有踏足後宮,身邊隻留著玉兒。當然宮侍當晚就告訴了薑後玉兒承寵的事,薑長暉直接封了玉兒當美人,當她好好伺候聖人。

安貴妃仿佛被人打了一悶棍,尤其是聽說四郎身邊的下人都被趙旻杖斃時,心慌的要去找趙旻解釋,卻被何太後派去的女官攔住了,“貴妃,太後讓你每日抄一卷女誡。”這女官耷拉著下垂的眉角道,這些女官都是前朝沒受恩寵的宮女,最愛的就是磨搓失寵的寵妃。當然安清不至於會失寵,畢竟她已經有兩子一女,但看她變臉也不錯。

安貴妃暗恨,但還是不敢得罪何太後派來的女官,繼續折回抄寫女誡。

一個月後,宮中傳來了一個久違的好消息,新晉的何美人有身孕了!這下讓何太後喜上眉梢,皇後再次大方的晉升她為婕妤,等何婕妤生下皇子女,一個九嬪之位是絕對少不了的。何婕妤有了身孕不能承寵,後宮的美人們再次活躍了起來。再過了幾個月,又有幾個年輕後妃陸續有孕,李美人、江才人……一時間後宮爆發了前所未有的生命力!

關雎宮裡,安郭氏握著女兒骨瘦如柴的手落淚,“你這孩子怎麼如此自苦?去跟聖人服個軟不就成了嗎?”

安貴妃咬牙道:“不去!我們夫妻這麼多年,他居然就信幾個小賤|人!”

安郭氏眼淚落得更急了,安昭儀端著熬好的湯藥進來,“阿姊,喝藥了。”安昭儀是宮中除了薑後和安貴妃外,分位最高的人,但一直是如透明人般的存在。

四妃中趙旻隻封了貴妃,餘下三妃之位空缺,這是趙旻年輕時對安貴妃的承諾,既然不能讓她當皇後,那就絕對不讓她在跟人分享其他位置,可眼下安貴妃回想起來,這一切就像是笑話,“滾!”安貴妃喝道。

安昭儀一驚,倒退了幾步,“阿姊——”

“彆叫我阿姊!你算什麼東西!賤婢之女,要不是我抬舉你,你早不知道被人拉到那裡去配賤|奴了!”安貴妃怒聲道,她這輩子最討厭的人除了薑長暉,就是安昭儀。當年她孩子生一個夭折一個,家裡實在看不過了,讓安昭儀入宮替她分擔,原本隻想是借腹生子,但沒想到她一入宮大郎就站穩了,而這該死的小賤|人隻生了一個卻還能平安長大!

安昭儀神色沒有絲毫波動,這種話她已經聽了很多年了,還是安郭氏打了圓場,“二娘,大娘心情不好,你先下去吧,藥放下吧。”

“是母親。”安昭儀柔順的應聲。

安郭氏等安昭儀退下後,才輕聲勸道:“你怎麼還這麼大脾氣?早說了氣急傷身。”

安貴妃低著頭,淚水大滴大滴的落下,“阿娘,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安郭氏摟著女兒哭道:“這都是命啊!”

“不是命!就是時候未到!”安清不服氣的低語道。

“阿清?”安郭氏不解的看著女兒。

“我沒事。”安貴妃摸了摸眼淚,“阿娘,我要喝藥。”她要把身體養好。

“阿清,你族叔說——”安郭氏有些遲疑的提起了一事。

“他是不是要往宮裡送女人?”安貴妃冷笑,“他儘管送,我不會管的。”安昭儀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你不願意就算了。”安郭氏見女兒又有動怒的跡象連忙道。

安貴妃神色才轉為和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