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風雨起(下)(2 / 2)

九重韶華 看泉聽風 13606 字 3個月前

“寫什麼?”趙恒皺眉。

“當然是跟阿姑寫信,問她身體好點了沒有。”薑長暉原本早要回來了,但是她之前不慎染了一場風寒,薑微急著要過去被薑長暉阻止了,後來紀王妃主動請纓去伺候太後了。

“有什麼好寫的,她不是要回來了嗎?”趙恒嗤之以鼻。

薑微看著他一臉不上心,不開心的撇嘴,但又不知道怎麼說。

趙恒見她一臉不忿,笑了笑,“小小年紀操心太過!來跟我說說你對韋家做了什麼?”

“沒做什麼,就給柳縣君調養了下身體。”薑微說的輕描淡寫,但事實上她給柳縣君可遠不止調養身體那麼簡單。

話說韋見素找了皇帝一番哭訴後,被趙恒幾句話打發掉了,他垂頭喪氣的回去後,也不想回內院就去了自己的書房,一入書房就看到一名風姿楚楚的中年美婦對自己笑,“你是誰!”韋見素大怒,他的書房是不許人進去的。

柳娘子原本是興致勃勃的回了家的,太妃們都說她比之前漂亮許多,她想過夫君見過她很多種反應,沒想到他是這個反應,她不由傻眼了,“夫君你怎麼了?”

這聲音怎麼有點熟悉?韋見素愣愣的想到,這不是一般的熟悉啊!他再仔細看了看,才發現這不是自己娘子嗎!他傻乎乎的問:“娘子你吃了什麼仙丹了?怎麼變年輕了?”

柳娘子撲哧一笑,將自己這三個月的經曆說了一遍,皇後讓太醫專職給自己調理身體,早晚還有丫鬟給自己做美容,佛寺裡還有女官教導人讀書認字,她休養了三個月覺得身上鬆快了不少,倒是韋見素看起來蒼老了許多,她心疼的撫摸著夫婿,“夫君你最近怎麼了?”

韋見素想起了自己那幾位弟弟歎了一口氣,“沒什麼。”過了一段時間韋見素就將自己身上的所有的財務典當光了,在鄉間置了房產又購買了數名奴隸,讓幾個弟弟回鄉間耕作,母親則由他奉養,韋見素聲淚俱下的說自己目前艱難的環境,讓幾個弟弟回鄉置產,隻說要留一條後路,幾個弟弟大字不認自己,被大哥一嚇都慌了手腳,哪有什麼不答應的,一個個乖乖的回家了,眼下大秦實行均田製,他們都是良民,回了鄉間也是能得土地的,有奴婢和佃戶替他們耕作,他們也不用受苦。

等韋家的幾個兄弟走了後,皇後的賞賜就下來了,將作監的工匠替他把家宅翻修了一翻,置辦了些家什,如果沒有四個弟弟拖累,就憑借秦官的俸祿一家子的日子還是很好過的,且離了那些妯娌,柳娘子也不再堅持要納妾生子了而是從韋氏族裡過繼了一對父母雙亡的兄妹。

趙恒聽著石文靜傳來的消息,抬頭看著薑微,那目光讓薑微心底毛毛的,“阿兄我做錯了嗎?”她有些忐忑的問,她覺得她做的還不錯啊。

“沒,你做的很好。”趙恒笑著撫摸著她的臉,“我這幾天聽到一件有趣的事。”

“什麼有趣的事?”薑微問,看著他的樣子就感覺那事一點都不好笑了。

趙恒把她摟在懷裡說:“眼下京城幾個大商號裡都出了一種‘半錢’。”

“什麼叫‘半錢’?”

“就是將一張票據一分為二,商家手中有一半、客人手中有一半,上麵寫票值,憑這張票據即可在商號裡拿東西,每次拿完按價格折算。”趙恒說,“據說大商號也就發行了幾份,眼下不少官員手上都有,據說這些半錢商號送到各家當家娘子手裡的。”

“啊!”薑微吃了一驚,這不是購物卡嗎?“這不是受賄嗎?”

趙恒感慨,“我那些臣子真是越發的聰明了。”

“這叫上有對策、下有政策,你完善律法不就是了?”薑微很淡定,明朝對貪官懲罰這麼嚴重,貪官還是最多的,就是王安石信奉高薪養廉宋朝還有貪官,貪官是殺不儘的。

趙恒附議,“這倒是,眼下的律法的確不夠用了。”

“那就讓人慢慢修。”薑微說,“不要怕律法多,就怕彆人用律法鑽空子,以後可以找專人研究律法。”

“你是怎麼想到這麼做的?”趙恒問。

“家和萬事興,你想要用韋見素,那他家庭必須要穩定,齊家方能治國。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弟弟們留著不好拖累自己,就是男人的自私罷了,既然如此就讓柳縣君罷手不管三個月,看他自己能不能管?”薑微不屑道,這男人就是被寵壞了,要不是柳縣君後來舍不得了,薑微還想再整整他,“他這種情況真是柳縣君賢惠,不然逼著他受賄他早會毀了。”他是阿兄的心腹官員,阿兄整頓吏治的時候他受賄不是打臉嗎?果斷不行。

趙恒失笑的捏捏她的小臉,“怎麼有謀略?看來我以後可不能得罪你了。”

“那當然,不然我可不理你。”薑微得意洋洋的說。

趙恒輕彈她額頭,這丫頭都爬到自己頭上作福作威了,還說這種話。夫妻兩人正說笑間,突然石文靜慌慌張張的走了進來,“聖人、皇後不好了,洛陽傳來急報說太後摔傷了。”

“什麼!”趙恒和薑微都大驚,薑微接過石文靜的遞來的信箋拆開同趙恒一起看了起來,事情經過是這樣的,前天晚上薑長暉進了晚膳去花園裡散步,卻不想上台階的時候一腳踩空摔在了台階上,當時腳踝腫的高高的,急召來太醫說是傷了骨頭,洛陽彆院裡伺候太後的紀王妃連忙遣人通知趙恒和薑微,同時一並呈上的是她的請罪折子。

“請罪?”趙恒冷笑,“她有這個時間請罪為何不去伺候阿娘!”他隨手將折子砸到地上,“一群廢物!”

“阿姑身份貴重,她會驚慌失措無可厚非。”薑微說。

“驚慌失措?如果不是她疏於照顧,阿娘怎麼會摔傷!她知道阿娘身份貴重,怎麼不好好照顧!”趙恒回頭看著妻子,卻發現她冷靜的不同尋常,“微微你怎麼了?是不是太擔心阿娘了?”她對阿娘的孝順可不是假的,怎麼遇到這件事這麼平淡?不會刺激受大了吧?

“我去行宮看阿姑,阿姑又不是紀王妃的親娘,她遇事會推托不是常事嗎?”薑微從來沒有對紀王妃報以希望,她一開始就反對紀王妃去伺候阿姑,要不是趙恒和阿姑堅持她早去洛陽了。

“不行!”趙恒鐵青著臉,“你們想讓我擔心是不是?我派人去把阿娘接回來。”

“不行!傷筋動骨一百天!彆說阿姑可能是骨裂,就算隻是扭傷她也不能動。”薑微激烈反對。

“你——”趙恒氣得瞪著她,洛陽和長安騎馬不過兩三天功夫,但如果慢慢坐車過去起碼要一個多月,眼下阿娘都受傷了,她再這麼趕過去萬一出事他怎麼辦?“我和你一起去。”

“你還嫌事不夠大是不是?你過去做什麼?讓大臣都陪你過去?這樣路上要多少時間?”薑微沒好氣道。

趙恒眉頭緊皺。

薑微卻不理會他,吩咐宮女打點行裝,儘量簡潔,明天天一亮就出發。

趙恒俊容鐵青但沒有拒絕。

薑微看著他這樣,上前親了親他緊抿的嘴,“彆擔心了,到時候我讓我幾個西府堂侄陪我過去好了。”國公府和都護府交情一直不錯,薑微幾個堂侄眼下沒有官職,一個個在家習武看書,正是精力旺盛沒有處發泄的年紀。

“讓韋見素和桑孝弘陪你一樣去。”趙恒說。

“他們陪我去做什麼?”薑微奇怪的問。

“他們一個是司農寺少卿、一個是太倉丞,正好去監運今年的秋糧。”沒有熟悉的人在身邊照顧她,趙恒真不放心,韋見素為人沉穩,應該能應付大部分事。提起糧食趙恒眉頭一皺又複一鬆,長安經過趙家幾代經營規模越來越大了,眼下長安附近的糧食已經漸漸滿足不了日益擴大的長安城的所需,尤其是趙恒雄心勃勃的一直想大舉南下西上,但糧草一直是大問題,秦並非沒糧食,洛陽含嘉倉和洛口倉兩大糧倉的糧食還有自先帝時期的陳米但一直卡在三門峽運不來,“微微真是我的福星。”這些年微微大力推進農業,加上洛陽陸陸續續運來的糧食,勉強讓長安的糧食足夠,不然他說不定要做個逐糧天子了。

薑微沒理解趙恒的意思,隻當他說阿姑的事,“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照顧好阿姑的。”

趙恒莞爾低頭親了親她額頭,“你們都要照顧好自己。”

薑家得到洛陽行宮的消息,王夫人驚得打翻了手中的茶盞就要往洛陽出發,幸好薑恪拉住了她,後來又聽說薑微要親自去,王夫人和沈沁又坐不住了也想跟薑微一起去,這對姑侄太不讓人放心了,但是對薑家男人來說這對姑侄不讓放心,她們兩個同樣讓人不放心,謝則想要去卻被薑凜壓住了,“五郎都放心讓阿識去了,你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謝則道,“他怕是拗不過阿識吧?”外人不知道,他們自己人還不知道嗎?這丫頭簡直就是爬到趙恒頭上了。

薑凜搖頭,“你們都彆去,有阿識夠了。”這麼多人去就是添亂,薑凜對自己侄女還是非常有信心的。

薑微說走就走行動很迅速,不過她還是準備了馬車,她雖一直有騎馬但連續幾天的騎馬她怕自己身體受不住,萬一受傷了還要麻煩彆人,所以還是乖乖待在馬車裡吧。

長安距離洛陽約有六七百裡左右,一路上可以在弘農、函穀、潼關、渭南等處落腳,薑微這輩子第一次出長安去聞名已久的東都洛陽,當然這時還不是東都,她卻沒遊山玩水的心情每天都悶頭趕路,不過薑微還是坐在車裡看著一路上的景色,臉上就沒笑過。

顏尚宮隻當她憂心太後的傷勢,一直用洛陽傳來的消息給她看,告訴她車隊大約二十左右就能到了。

薑微一路上一麵憂心阿姑的病情,一麵看到的情況也讓她開心不起來,長安城周圍居然連成片的森林都沒有,放眼望去居然不是灌木和野草,就是大片的農田,偶爾有些荒草地,薑微突然想起涇渭分明這個成語,從古至今這兩條河流清濁之分似乎一變再變,都跟生態破壞有關係。隻是眼下是農業大發展時代,她一時還想不出應該怎麼辦,或許隻能要求大家在河堤上多種植被,這樣應該能阻止稍微阻止些水土流失吧?薑微忍不住暗忖,貌似西安和洛陽兩大古都的衰弱跟氣候和環境變化都有非常大的關係。

一行人走了二十天左右終於到了洛陽,洛陽行宮當然比不上長安皇宮,高敬德和顏女官早早的在外麵等候著眾人了,薑微在車上就換過衣服了,下車也顧不上梳洗,讓顏女官帶自己去看,一入內室就聞到一股難聞的傷藥氣味,顏女官小聲道:“九娘你一會可要小心些,三娘正在慪氣呢。”

薑微驚訝的望著她,她怎麼跟自己說這話?

“誰說我慪氣了!”薑長暉的聲音傳來。

“阿姑!”薑微欣喜的入內,就見穿著一身白寢衣的薑長暉躺在床上,一隻腳被高高的吊起來,修長的柳眉皺成了一團。

薑微見她氣色紅潤,一顆高懸的心落地,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哪個天才讓阿姑把腳吊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