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兵臨城下(1 / 2)

九重韶華 看泉聽風 11386 字 3個月前

大災之後必有大疫、也必有大亂,尤其是長安地動的消息傳來,洛陽從高層貴族到普通百姓幾乎每個人嘴裡都有一條有關長安的消息,好一點的比如聖人在地動時光芒四射籠罩了整個皇城,讓皇城安全無虞;壞一點的就說現在長安滿目瘡痍、已化成一片廢墟了。

這些消息讓薑微聽得囧囧有神,她現在幾乎是天天都能接到京城的來信,趙恒往往是都沒有收到自己回信,新的信件就已經發出來了,她怎麼不知道長安已經毀了呢?甚至還有謠言說長安地震了,過幾天洛陽也會地震,太後和皇後早就離開洛陽了。

薑長暉和薑微聽到這種消息同時蹙眉,薑微沉吟了一會對薑長暉提議:“阿姑,我們洛水堤岸散散心吧。”

薑長暉略一沉吟就知道了侄女的想法,她微笑道:“都悶了這麼久了,出去走走也好。”外麵謠言那麼多,難免會人心惶惶,她們去堤岸露個麵也算安定人心吧,長安有了地動、洛陽不能再亂了,否則糧道斷了大秦就麻煩了。

太後和皇後要去堤岸散心這可不是小事,紀王忙了好些天剛回家補睡了一覺,醒來就聽到這個消息,原本還略帶幾分睡衣,這下不翼而飛了,“去堤岸散心?”紀王靠在床榻上問,林孺人伺候他漱口淨麵。

“是的,行宮傳來的消息說太後和皇後想去洛河畔賞景。”紀王的內侍道,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次,誰不知道太後一向不喜歡出行,以前腿沒受傷的時候就沒見她出過行宮。

紀王略一沉吟,“你去安排下,一會我就過去。”

內侍應聲而下。

林孺人心疼道:“郎君你才休息這麼一會又要去忙公務了嗎?”

紀王笑而不語。

“這些天可真是嚇壞我了。”林孺人偎依到了他的懷裡糯糯道:“郎君不在的時候我都哭過好幾場了。”

紀王低頭看著愛妾,果然眼睛還有點腫,以她的個性遇到這種事怎麼可能不哭?可她卻沒哭,隻想著要跟長安聯係上,還吩咐去做了這麼多事,紀王手溫柔的摩挲著愛妾的發絲,果然贗品就是贗品,怎麼裝都不是真的。

“郎君你可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體,如果——洛陽真有什麼地動了,我們就快點逃吧?”林孺人是真擔心她跟郎君的安危。

“放心吧,洛陽不會有事的。”紀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起身,時辰也差不多了,該處理公務了。

林孺人知道紀王的脾氣,這時可不敢耍小性子,乖乖的替他換上衣服伺候他進過朝食後出門。

薑微和薑長暉這次出行沒有驚動太多的人,很多人等她們到了河邊水榭,由禁軍把水榭圍起來後才知道原來是太後和皇後出行了,洛陽城的百姓努力的踮著腳想看清行障裡太後和皇後的身影,奈何行障支撐的稍高,眾人隻能看見模糊的人影,但即便是這樣大家也覺得滿足了,畢竟皇後和太後可比皇帝更少見,薑太後來洛陽也不止一兩年了,每次都隻見她的車駕,從來不見她在外麵露過麵。

“跟以前似乎沒什麼區彆。”薑長暉坐在窗邊看著河景,眼前的景色跟二十年重疊。

“阿姑是說你當年隨先帝來行宮時候的事嗎?”薑微問。

“是啊,這水跟景色都沒有變,人卻都變了。”薑長暉看著依然流動不喜的洛河神色有些恍惚,她那時來洛陽的時候還沒有跟趙旻成婚,趙旻和安清還是一對,可眼下趙旻躺在床上完全沒有任何知覺,安清則被關在小院中生不如死。

“怎麼會呢?阿姑那時候看到的水早流道海裡去了,這堤岸旁的樹也不知道重新栽種過了多少回,也就阿姑一直沒變。”薑微笑著說。

“你呀!”薑長暉點了點侄女的額頭。

兩人正說話間,突然聽到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兩人同時尋聲往來人望去,她們出行大部分都會回避,唯一的例外就是有緊急情況,來者騎馬疾馳而過,因事先撒了水都也沒有揚起灰塵,薑長暉和薑微同時看清了來人穿戴真是折衝府的探子,她們臉色同時凝重了起來,又同時扭頭看往某個方向,一道青煙從空中嫋嫋升起。

烽煙!薑微和薑長暉同時臉色大變,是有流寇攻城?

看到烽煙的不止薑微和薑長暉,連前來看熱鬨的人都看到了,無數人慌亂了起來,侍從們立刻上前道:“太後、皇後請立刻回宮。”

薑長暉搖頭,指著慌亂的百姓道:“你們去疏導眾人安全離開,不要讓人踩踏擁擠,我們等大家走後再走。”

“謹諾。”侍從應聲而下。

薑微眉頭緊皺,怎麼會突然點起烽煙,是誰來入侵?流寇?

紀王剛出家門就看到了裡點起的烽煙,他立刻翻身上馬往城中疾馳而過一路衝到城門口,“怎麼回事?為何點起烽煙?”

“回大王,我們派出去的探子來報,說是一行約有五名左右的騎兵正往洛陽疾馳而來,他們說據判斷後麵應該還有萬人左右。”折衝府的左果毅都尉拱手對紀王回報道,守城是折衝府的事,他一接到消息就立刻讓人點上烽煙。

“軍情屬實?來者何人?可是流寇?”紀王問。

“來者身份尚不清楚,但那五百騎兵身著我們折衝府盔甲,要不是兄弟們上前問詢時被他們扣了幾個人下來,另一人要逃又被射殺的話,我們現在也接不到消息。”左果毅都尉道,他是趙遠的心腹近衛,趙遠親自護送糧草入京就把他留在了洛陽。

紀王臉色鐵青,“這些反賊從何處而來?”

“看著是從南麵過來的。”左果毅都尉說。

“南麵——南麵——”紀王思忖著來人到底適合身份,怎麼會有折衝府的軍士,莫非是均陽縣公?

“大王,賊子馬上就要來了,還請你下令讓某家出城迎戰!”甕聲甕氣的響起,一名全副盔甲的鐵塔般的漢子站在了紀王麵前請戰,手裡還提著兩個大鐵錘。

紀王略一沉吟,“右果毅都尉你且帶百人先去試探下來者虛實。”

“謹諾!”右果毅都尉紅著臉領著一隊人騎馬衝出城外。

紀王轉而向左果毅都尉道,“某不通兵事,左都尉久經沙場,還要仰仗左都尉多多指點。”

“大王過獎,某家一定誓死護衛洛陽。”左都尉恭敬的拱手,轉身吩咐城牆上的軍士道:“弩弓手準備掩護!”

城樓下城門吱呀呀的打開,右都尉騎馬為首騎馬提著流星錘衝過吊橋、護城河,直往外城牆騎出,他身後跟著數百人的騎兵,這些都是趙遠手下的精兵,一個個養的膘肥馬壯,以前還時常跟著趙遠出去掃流寇,這幾年趙遠一心守著薑長暉寸步不離,這些人早憋了一口氣,見有敵軍入侵一個個的紅了眼的殺了出去,他們已經好幾年沒有聞到血腥味了。

這時主薄氣喘籲籲衝了過來,“大王不好了,有人想要出城!”

紀王麵色一冷,“是誰?”

那主薄喏喏的不敢說話,趙遠頓悟怕跟自己脫離不了關係,“說吧,恕你無罪。”

“是林六郎。”主薄小聲道。

“林六郎?哪家林六郎?”紀王腦海裡一時翻不出哪個林家六郎,就他認識的林姓官員有好幾家。

主薄傻眼,不是說林孺人是紀王最寵愛的小妾嗎?這麼卑微的出生還能在入府一年內得了孺人的名分,就是紀王妃都要暫避鋒芒,怎麼紀王連林孺人的弟弟都不知道?

還是紀王身邊的內侍小聲提醒紀王道,他太清楚大王為何這麼喜歡林孺人了,隻是眼下本尊都來了,大王怎麼可能再去一個贗品?而且還是一個劣質的贗品。

紀王眉眼都不抬,“傳我命令,嚴禁百姓在街上行走,凡有趁火打劫者、動亂軍心者,殺無赦!”

主薄肅然應聲,連忙趕去鬨事的城牆。

洛陽共有十多個城牆,平時都敞開任四麵八方來客入城的,可眼下烽煙一起,守城的軍士們立刻遣散民眾關上各處城門,那些就在城門口的人有些拔腿就往城外跑,有敵軍攻城留在城裡不是找死嗎?也有人往裡麵跑的,他們是急著回去見自己的親人,讓親人彆出門。等城牆剛關上不久,就有不少帶家攜口的人走到了城門前要求開城門離開。

戰時若無主將命令,誰敢私自開城門就是死罪!沒有那個軍士願意冒險。但是洛陽自太祖起就是大秦除了長安以外的第二大城,不乏達官顯貴,隨便有一個甩出家中的親戚就是京城職位高得嚇死人的大官,這些的人的豪仆領著小卒的衣領,噴著口水讓他們把城門打開,否則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這其中一家鬨得最厲害的正是號稱紀王小舅子的林六郎。

城門口的小卒一麵低頭賠罪,一麵心中腹誹,紀王妃明明是王家的女郎,什麼時候又來了一個林家?真是上不了台麵的東西!

“噠噠——”一陣急促馬蹄聲傳來,“敵蹤初現,城中百姓立刻歸家,不得在街上行走,亂我軍心者殺無赦!”來者一身足以讓人閃瞎眼的明光甲證明了他們的身份,正是當今聖上貼身近衛虎豹營軍士!

不少有眼界的人開始悄悄的往後麵退了,虎豹營是皇帝最心腹的近衛隊,也是大秦唯一可以跟安西陌刀兵相媲美的精軍,離開虎豹營一出就沒有完不成的任務,即便是全軍覆沒。這樣的精軍戰績足以傲視整個大秦,但同時他們也是最驕傲不講理的軍隊,即便當年外戚安家權勢喧囂到了極致,也曾在虎豹營身上吃過苦頭,據說都搭上人命了,都沒讓先帝動虎豹營一根毫毛,這時候跟虎豹營對上,不是老壽星上吊——活得不耐煩了嗎?

“眼下有數萬名精兵攻城,我城中不過區區一個折衝府千名將士,何以跟數萬精兵對陣?還不如放我們出城自尋出路!”一尖銳的聲音說出了讓眾人嘩然的消息。

原本就騷動不安的人群聽到這消息更慌亂不堪了,不少人衝到了城門口不停的拍打著城牆、哭喊著要離開。

唐賁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你是誰!”他目光陰鷙的望著說話的那名少年,看起來十五六歲左右,身著錦衣、臉色蒼白、舉止失儀,不是世家子,他立刻下了判斷,但為何對軍情如此清楚?

“我乃紀王大舅子林——”那少年挺胸剛想介紹自己的身份。

“嗖——”一支利箭劃破空氣射入少年喉嚨,少年感覺喉嚨口劇痛,他伸手下意識的去摸自己的喉嚨,卻摸到了一堅硬的木杆,這是箭?他腦中念頭一晃而過,眼睛暴突、仰頭倒地,再也沒有其他念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