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薛無晦(晚安雲乘月...)(1 / 2)

可是, 一件本可以很簡單的事,為何會鬨成這樣?

雲大夫人恍惚地想,大約是貪心罷。

這孩子給過他們機會, 不是嗎?她並沒有一開始就直接呼喊朱雀本,也不是立刻就要撕了字帖。

她一開始, 隻是要他們還給她身份、還給她母親的遺物――這要求很過分麼?

根本不過分。人之常情。

是他們利欲熏心, 想要將她踐踏進泥地裡,甚至還貪心地想把她當成聯姻的工具,才有了無數撕扯,也才終於徹底撕破臉。

雲大夫人頹然捂住臉。

“是我們自作孽, 才讓今夜變得錯綜複雜。”她苦澀地說,“二娘, 是我們對不住你……”

雲乘月神情平和,很清爽地回答:“嗯, 反正我自己討回來了。”

眾人一愣,更覺口中發苦。

雲乘月不管他們怎麼想,隻說:“大伯母,如果你真覺得對不起我, 就將當初騙我出府的老奴叫出來。就是那人和他背後的指使者,害死了過去的我。”

雲大夫人一怔:“老奴?啊,是那……”

她欲言又止,半晌,歎了口氣。

“這事有些複雜……你, 二娘, 你先進府來, 好不好?彆站在外頭。大伯母一定全都告訴你。”

雲府大門開著,裡頭燈光淩亂地亮著, 照亮黑漆漆的影壁、欄杆。

有點像巨獸黑洞洞的嘴,叫人害怕。

雲乘月卻隻看了一眼,神色不變,點點頭:“好。”

雲大夫人登時鬆了口氣,忙著往前走,甚至親自殷勤地給她打了燈籠。

雲乘月很安然地走了進去。

大門徹底合攏,阻隔了人們看熱鬨的目光。

雲府內,燈光次序亮起。

雲大夫人深吸一口氣。

“二娘,早在你失蹤後,大伯母就著力查過。那拐騙你的老奴是掃外頭院子的下人,沒有固定的主子。而且……”

貴婦人有些小心地看著她:“而且,你失蹤的第二天,那老東西就……就投繯自儘了……”

雲乘月一怔:“死了?”

她過去的記憶茫然破碎,那老奴的麵貌是她唯一的線索。

而今人死了,她應該怎麼查?

雲乘月皺起眉,有點為難了。

雲大夫人小心翼翼覷著她臉色,乾巴巴地勸道:“二娘,天色也晚了,你奔波勞累,肯定也累了,不如回院子先休息一晚?”

這位精明的宗婦,很少有這般小心的情態。但滿院雲府之人卻沒一個覺得不對,因為所有人都和大夫人一樣,正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雲二小姐。

從她出現開始,就一直是眾人視線的焦點。隻這一回,卻不是因為那飛仙般的美貌了。

雲乘月顧自沉吟。

“也好。”

她點頭:“既然一時沒有頭緒,就先休息吧……你們這般瞧著我做什麼?我不是個不講理的人。”

她覺得自己脾氣還很好呢。

所有人才鬆了口氣,聞言又露出古怪的表情:是,您不是不講理,您是喜歡用雷霆手段來講理。

雲大夫人勉強維持住一個笑臉,卻又立即想起來什麼,笑容一頓。

她倏然看向雲三,沉聲命令:“三娘,你的院子先讓出來,給二娘住。”

她的院子……?雲三小姐本來在一旁垂頭不語,聞言大驚,抬頭白著張臉:“大伯母……”

“閉嘴。”雲大夫人冷道,“你那院子原先是誰的,你心裡沒數?”

雲三小姐語噎。原來是誰的?當然是二房的。

二夫人在的時候,二房的院子是雲府裡最好的。到他們夫婦先後去世,原來的地方就一點點地給三房拿走了。

雲三小姐一下成了個沒嘴的鵪鶉。

她想有也不行,因為她爹媽一邊一個,同時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伴隨著雲三小姐“唔唔唔”的背景樂,雲乘月想了想,有點嫌棄地說:“那把三小姐的東西扔了,換新的來。”

雲大夫人沒有半點異議:“可以。”

她當即吩咐了幾個人,先一步去收拾院子。

雲三小姐目瞪口呆,使勁掙紮又掙紮不脫,“唔唔唔”得更委屈了。

這場麵有些可笑。

然而,看見雲三輕易就被製住,雲乘月一怔,卻並不多麼高興。

她其實有點意外。她承認,她說話多少有些挑釁、發泄的意思,可她以為其他人會維護雲三一些。

她來回看了看眾人,忽然明白了。

她感歎道:“這個世道,有實力和沒有實力,真是兩種樣子。我本以為你們偏愛雲三,現在看來……興許在你們心裡,根本沒有愛這種東西。”

說罷,她也不待其他人反應,就有些冷漠地轉過身:“帶我回院子吧。還有,我不需要彆人服侍,明早我不出院子,就彆來打攪我。”

其他人茫然地看著她,不明所以:不是按照她的意思為難三小姐了嗎?為什麼她還是不高興?可真難討好啊。

雲大夫人無聲苦笑,閉上眼、彆過頭,有些無力地招了招手。猶豫著的下人行一禮,趕緊去為那嚇死人的二小姐引路。

雲乘月走得不高不興。

她很想馬上解決凶手,然後離開這座府邸,可惜人力有限,她也不能總是心想事成。

秋夜濕潤的空氣包裹著她。雲府的園林古樸典雅,曲徑通幽,但在夜裡則顯得有點鬼氣森森。

月色疊著燈光,雲乘月的影子在草木中搖曳。

陰惻惻的環境裡,忽然又響起個陰惻惻的聲音。

――[無妨。]

雲乘月腳步一頓。薛無晦?

她看看四周的下人,不好開口說太多,隻能輕輕問:“嗯?”什麼無妨?

――[人死了也無妨,我可以幫你招魂審訊。不過,你得先幫我做了那件事。]

他語氣淡漠,吩咐似地。

哦,那件事啊。雲乘月舒展了眉頭:“嗯。”

他有辦法?那就好,這樣就能快點解決事情,快點離開雲家。

至於他語氣像命令?沒關係沒關係。他今晚出了大力,還被熒惑星官嚇得不敢出麵,讓她想起在陵墓中的那一次。真的太可憐了,她隻想抱著他的腦袋好好安慰他,一點都不會計較他語氣不好。在這雲府裡,他真是最可愛的一個人了。

可惜,礙於四周有人,雲乘月這滿腹愛憐都不能說出。

薛無晦實際便隻得到了一個“嗯”字作為回答。他沉默了片刻,似有遲疑。

――[……如果不先做了那件事,我無法發揮全部的力量,就無法為你招魂。今後再遇到那蠢貨監察官一流的人物,也無法替你……]

他突然不說話了。

“嗯?”雲乘月眨眼。

――[……今夜你先休息,明日再說。]

幽幽的音色忽然冰冷下來,變得簡潔乾脆。仿佛剛才的猶豫解釋隻是無心之失。

但雲乘月隻是彎起眼睛。

“嗯!”

她腳步輕快起來。

在那枚翡翠水滴吊墜上,帝王的側影映在微光裡,蒼白的嘴唇抿得很緊,隱約顯出一絲懊惱。

……

等到房間收拾出來、整個換了新的用具,時間已經過了子時。

夜深人靜,雲乘月不要彆人伺候,自己很利落地將門落了栓。

薛無晦淡淡道:[早些休息,明日……!]

他話沒說完,雲乘月已經閉了房門、吹了燈,再左手握住胸前的翡翠吊墜,右手淩空飛快寫了個篆體的“夏”字。

用她的靈力寫篆體“夏”――這是通過翡翠吊墜進入帝陵的方式。

頃刻間,雲乘月眼前一花、足尖一點,人已經回到了地宮。

暗無天日的廣闊地宮,不過是一天沒見,卻已經顯出幾分陌生。青銅長明燈燃燒著,一動不動的人俑跪伏在地,無聲朝拜中央的青銅懸棺。

而在懸棺之下,也就是雲乘月的落腳之處……

披發黑衣的亡靈帝王,僵直地站在原地,一臉愣怔。

無他,隻因他現在雙臂僵硬地抬著,懷裡還接了個人。

雲乘月剛剛落地時沒站穩,往前一撲,直接跌進了他懷裡,雙手順勢環住他的腰,整張臉都埋在了他胸膛前。

薛無晦神情很冷,略蹙著眉,目光一動不動停在她脊背上。

“雲乘月,你這是做什麼?”

他低下頭,想要嚴厲訓斥:“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