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仙女(你是不是傻?...)(2 / 2)

條碑前還點了幾根香。有些像草木,又有一點檀香;清淨的香味飄散在院子裡,令人心神安寧。

姑娘舉著花草,鄭重拜了九拜,接著她站起來,將手裡的花草扔進了井中,又再深深一禮。

做完了這一切,她方才回過頭。看見雲乘月時,她吃了一驚,發出訝聲:“你是……?”

她看著雲乘月,又看著她的兔子,露出困惑的表情。

姑娘看著不過十幾歲,卻臉色蒼白、嘴唇發青,風吹就倒的病懨懨模樣――令雲乘月想起了此前“病”重的徐小姐。

雲乘月注意到,這渾身素淨的小姑娘,唯獨手腕上戴了一樣裝飾品。那是一根鮮豔的紅繩,上頭綴了一個小小的護身符。護身符上寫了“辟邪”二字。

這護身符給她一種奇怪的感覺。

雲乘月多盯了兩眼,才說:“我來看碑文。”

“就看碑文?”姑娘怔了怔,看看旁邊的八角亭,“啊,那你一定是司天監的人……旁人沒有要事,很難這麼隨隨便便就進來。”

她臉上多了幾分尊敬。

雲乘月走過去,往水井中看了一眼。井水還是那麼幽涼,靜靜勾勒出一塊藍天,也勾勒出她的影子。

“可以問問你剛才在做什麼嗎?”她扭頭看向姑娘,“歲星之眼……原來本來就能扔東西嗎?”

姑娘又一愣,困惑地說:“你不知道?你不是司天監的人?”

雲乘月說:“不太算,而且我是新來的。”

“哦……”姑娘將信將疑,但出於對星祠守衛的信任,她隻猶豫了一下,還是解釋道,“平常的時候,歲星之眼自然不能隨意使用。但在祭祀和舉行驅邪儀式的時候,就會采摘蘭芷,洗淨、祭拜,再扔進井中。”

“這樣一來,歲星網的力量就會垂落,驅散妖邪。”

姑娘抿唇一笑,很有點輕鬆:“我現在就好多了。”

雲乘月問:“那如果扔了其他東西進去呢?”

姑娘奇怪地看她一眼,理所當然道:“歲星之眼靈力強大,什麼東西扔下去都會被淨化。如果有人想破壞歲星之眼,可是打錯主意了。”

小姑娘還挺警惕地告誡了她一句。

雲乘月恍然。難怪之前她問盧大人能不能扔東西,他也沒有特彆為難……也對,歲星之眼什麼防護都沒有,坦坦蕩蕩放在院子裡,自然是有底氣的。

薛無晦多半也知情,所以反複強調的是“扔龜甲”本身,而不是彆的事。

“咳咳……”

小姑娘掩唇咳嗽了一陣,蒼白的臉浮現倦容。

她捂唇時,手腕上的辟邪符一晃一晃。雲乘月一眨眼,仿佛看見有什麼黑影從她身上浮現,又流水一般往那護身符而去――或者說,是被吸過去了。

“等等――!”

雲乘月來不及解釋,猛一伸手抓住了姑娘的手腕。她左手抱著兔子,右手先是一抓,再食指、中指並攏,往辟邪符上一點。無需教導,她仿佛天生就知道該這樣做。

“你在做什……?!”

咄――!

空氣中,仿佛綻開了奇妙的爆裂聲。

一團半凝固的黑色液體,被雲乘月的手指挾著,生生從那枚護身符裡被拔了出來!它宛如一塊流動的樹根,千絲萬縷的黑影連在姑娘的身體裡,猙獰而不情願地被拽出!

“啊……!”

姑娘一聲驚呼。

但雲乘月已經抓住了那個東西。她拎著黑影,眉心生機書文躍動,送出一股蓬勃生機,通過她的指尖狠狠拍向黑影!

唳――!

是隻有雲乘月聽得見的尖叫。

黑影重重一顫,頃刻間凝聚為一個巨大的“祀”字,一瞬又化為虛影、煙消雲散!

果然又是這枚書文之影。

雲乘月收回手。雖然一擊得中,但這枚書文之影比徐小姐身上的又強力不少,她體內靈力幾乎消耗一空。

可惜……看來,今天是沒力氣研究碑文了。

體內的神秘書文似乎也明白這點,蔫蔫地縮了起來。

雲乘月問姑娘:“你現在感覺如何?”

那姑娘傻傻地看著她。她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身上陡然輕鬆的感覺,卻不會騙人。

“你,你……”

她又活動了一下四肢,甚至原地跳了跳,更是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她張口結舌,半晌隻歎出一聲:“你好厲害!我哥哥、我叔叔、我老師,全都解決不了,連城外的大命師給的護身符,都隻是讓我清醒過來,剛剛祭拜過歲星之眼,也沒這麼立竿見影……”

她看看雲乘月被冪籬遮掩的麵容,又看看她懷裡的兔子。

“你……難道是兔子神仙?!”

雲乘月:……?

她低頭看看兔子。黑兔小薛雙耳垂落,也威嚴地盯著她。

“……這倒不是。”

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些興奮起來:“我要好好回報你!你想要什麼,錢、寶物、天材地寶?”

雲乘月伸出手,手掌攤開:“說一聲謝謝,然後把那枚辟邪符給我就行。”

“謝謝你!”姑娘說,看看手腕,又猶豫了一下,卻還是下決心摘下護身符,遞給她。

雲乘月收起護身符,又問:“具體給這枚護身符的是誰?”

姑娘回憶了一下:“這是叔叔給我的。他說,是花重金從城外通天觀的封氏命師那裡求到的。我原本昏迷,戴上這護身符才醒過來。”

“好。”

雲乘月點頭,又回頭看了一眼祭祀碑,決定明天再來。之前聽薛無晦說,她現在最好不要用補充靈力的藥物,等修為至少第一境了再用。

既然靈力用完了,她就打算回去了。

雲乘月往外走。

那姑娘跟了上來。她確實已經恢複了,臉色雖然還白,卻有精力問東問西:“你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怎麼就進司天監了?”

“你叫什麼,住哪裡?我還是覺得應該付你報酬。”

雲乘月瞄了她一眼:“我?你確定你想知道?”

她倒是已經猜出這位姑娘的身份了。

姑娘不明所以,卻高高興興點頭:“嗯!”

星祠不大,她們已經走到了門口。

雲乘月走下台階,看了看那群下人,側頭看看一臉天真的小姑娘。她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我姓雲,暫時住井水街雲府。聶小姐如果一定要送我錢,肯定知道該送到哪裡。”

她慢悠悠說完,下了台階,往人流熙攘的街上走去,留一個回不過神的聶小姐在身後,傻傻地看著她。

――啊!!她、她是?!你你你……!啊啊啊啊!!

聶小姐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避免太過失態,但那混合了驚嚇、憤怒、茫然的神情,卻長久地定格在她臉上。

她呆呆地看了那個背影半天。

半晌,她喃喃道:“我還沒看見她臉呢……真有那麼好看嗎?”

旁邊的婢女扶著她,很欣慰地發現小姐已經恢複了活力,這才有心思問:“小姐不是討厭雲二小姐麼?”

“是!”聶小姐回過神,很堅定地回了一句,卻又立即放低了聲音,“但是,就是因為討厭,才更想看!”

她又糾結了一會兒。

“可,可是……我現在到底是該討厭,還是該如何啊?”聶小姐皺著眉,很快下了決定,“我要去找阿容。阿容如果堅持討厭,我也堅持,欠的人情用銀子解決就行!”

阿容就是雲三小姐的小名。

此時,正在浣花書院裡奮筆疾書的雲三小姐,突然打了個噴嚏。

她捏了捏鼻子,茫然地看了看窗外,視線又回到麵前的課表、老師評價上來。她望著自己歪歪扭扭的字,頭疼地磨了磨牙:可惡的雲二!就會使喚她!

雲三小姐在心裡暗罵,一邊繼續奮筆疾書,不敢怠慢一個字。

……

雲乘月回到雲府,睡了一覺,又吃了些東西。

生機書文在她眉心蘊養,不僅滋潤她的軀體,也令丹田處的靈力漸漸恢複。

雲乘月又專心練了一個多時辰的字,見薛無晦還沒回來,不禁輕輕歎了口氣。

她拿出通訊玉簡,聯係盧大人:【盧大人……】

她將遇到的情形描述了一遍,又問:【您見過封氏命師嗎?您說的死靈,有沒有可能和這一位有關?】

盧大人隔了一會兒才回:【我昨日去見封氏命師,並未發現異樣。封氏一脈傳承千年,連白玉京中都多有倚重,令其定期占卜天下命運。若無鐵證,不要輕言猜疑。】

盧大人昨天見了,沒發現異樣啊……

雲乘月收起玉簡,琢磨了一會兒。她記得薛無晦說過,熒惑星官是洞真境後期,盧大人比之差一些,卻也是洞真境後期的修士。

以熒惑星官的地位來看,盧大人必定也是一方大能。他說沒有異樣,應該是靠得住的。

所以,那枚護身符真的隻是辟邪,隻不過效用沒有這麼立竿見影?

昨日,昨日……

雲乘月坐了很久。為了思考更順暢,她又去泡了個澡。

黑兔子小薛被她放在一邊,轉了個身,靜靜地麵壁思過。

不然還是直接問吧。她想。有契約在,薛無晦不會說謊。不過,萬一他跑了怎麼辦?上次他就一溜煙跑了,她都還沒想好怎麼反應。

唉――雲乘月無聲歎了口氣,把腦袋埋進水裡,有點苦惱。

房裡吹來一陣冷風。

雲乘月猛一下抬頭:“不準過來!”

冷風僵了僵,一點一點後退。

雲乘月爬起來,胡亂收拾了一下,再按了一下浴桶上的“收”字,不要的水就被自動回收。她再用棉布裹住頭發,隱隱一個“風”字亮起,溫度適宜的熱風就烘乾了她頭發上的水漬。

“小薛!”

雲乘月抱著兔子,推開了房門。

越接近冬天,白晝就越短。這時夕陽都快儘了。沒有月亮。滿月之後,月亮會出現得越來越晚。

院裡草木寂靜,風吹過時“沙沙”作響。

他沒出現,雲乘月也沉默了一會兒。那句話怎麼說的?打個巴掌再給個甜棗……不對不對,是說有些人吃軟不吃硬。

她清了清嗓子,舉起手裡的兔子。

對著空無一人的院子和寂寞的花草,雲乘月認真問:“兔子,可愛嗎?”

“它叫小薛。”她說,“送你的。”

幾盞石燈籠自己亮了,映出地麵無數影子;它們同時晃了一晃。

黑影不斷拔高,最後彙聚為長發披散的青年。他麵無表情,冷淡的背後仿佛藏著什麼。

他盯著兔子,沉默半晌。

“雲乘月……你是不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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