鯉江水府(1)(試煉之地)(1 / 2)

“剛才的力量……”

虞寄風在江麵晃了一圈, 隨手將滔天巨浪撥開,顧自沉思:“去哪兒了?雖然有所掩飾,但隱約有一絲死靈的氣息……不過, 下麵有鯉江水府,如果傳聞屬實, 有些死靈氣息也很正常。會是又一個野生奇遇麼?”

他一邊自言自語, 一邊躍上浪巔,隨著風浪忽上忽下,對苦苦掙紮的保寧號視若無睹。

最後,他縱身一躍, 在新船的桅杆頂端單腳而立,抱臂俯瞰。

下方一片混亂。木板碎裂, 沒來得及上船的修士紛紛跌落,船上有一些第三境修士竭力救援, 但更多人選擇袖手旁觀。

一片斷裂的木板被江浪拋起,又急速落下,頃刻穿透了一個倒黴修士的胸膛。鮮血在水中氤氳片刻,就被下一個浪頭吞沒。

熒惑星官看著這一幕, 麵上仍然帶著悠悠的笑,沒有任何反應。

“……熒惑星官,你未免太過分!”

扮成老婦人的顧老師騰空而起,再也管不了身份暴露。她雙手一揚,寫出一枚飄逸柔潤的“綰”字。書文化為粉白色的光帶, 自她手中飛出, 將新船裹了個結結實實。

又有部分光帶分出, 儘量抓住江中的幸存者。

青色衣裙的女人雙手挽住光帶,凜聲道:“稍安勿躁, 互相救援!我會穩住船隻,誰若敢渾水摸魚,明光書院便永不招錄!”

船上人群一寂,甚至來不及太多驚訝,就在鋪天蓋地的風浪裡努力求生。

顧老師懸空而立,一邊挽救眾人,一邊對熒惑星官怒目而視。

“虞寄風,我敬你是五曜星官,卻不代表明光書院怕了你!”她厲聲喝道,“今日之事,我必然會如實上報,司天監若有包庇,休怪禦史台上疏彈劾!”

熒惑星官瞟去一眼,笑容不改。他的高馬尾在風中狂舞,深棕色的桃花眼裡氤氳著淡紅星光。

“請便。”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顧老師握緊了手裡光綾,眼中全是怒火。她喝道:“因為你,剛才一瞬便有十餘人喪命,還有八人不知所蹤,你竟然毫無悔過之心?!”

虞寄風放下手臂,兩手揣兜裡,換了一隻腳站在桅杆頂。

“我為什麼要悔過?”他說,“考試選拔嘛,哪有不死人的,我幫你們先篩選一回,怎麼還怪我?要是怕死,就彆考試咯。”

“你……!”

“哦,還是說,你們明光書院就是想培養一群貪生怕死的懦夫?那也難怪你們現在陷入麻煩,卻沒多少人敢站出來保你們嘍。”

星官語氣中隱有嘲笑。

顧老師似是被說中痛處,臉色一白,但隨即,她神色重歸堅毅。

“我們的大道之爭,與你無關!”

她用勁一拉,又拉起幾人,再問:“你推薦的雲乘月也落了水,你竟然不怕她遭遇不測?”

虞寄風頓時哈哈笑起來。

“小顧,你搞錯什麼了吧?”他戲謔地說,“正是因為我看好她,才要搞出這麼一出風浪啊!”

他張開雙手,像一隻巨型的海鳥,又仿佛在擁抱世界。他周身的靈力罩忽然消失,大雨傾盆,瞬間將他澆得濕透,但他在笑,笑得分外暢快。

“要進司天監的人,必先經曆磨難;如果沒有,就將他們扔到磨難中去!我們可不是明光書院那種溫情脈脈的地方,我們是――”

他仰起頭,凝視著灰色的雲層,一直看到深處的星空,那天意不可測的歲星網,還有歲星網背後的未知。

“――這個天下,最後一道防線!”

顧老師一愣,露出茫然之色。她隱約想起了曾聽過的某些傳聞,但此時風高浪快,她不急細問,也下意識將這話當成了熒惑星官又一次瘋言瘋語。

她轉過臉,在心中記下這一茬,便一心一意救起人來。

卻見熒惑星官停了笑,伸出手……

風忽起,如一隻隻無形的大手,重重撞在了一人身上――正是船上那雪青衣衫的貴公子樂熹!

他猝不及防,也根本無力抵抗,便在一眾驚呼中跌落下船,消失在江浪中。他的侍從們發出吼叫,不假思索地跟著跳下,於是船邊又是無數黑點墜落。

顧老師不及阻止,又驚又怒:“虞寄風……!”

“彆生氣嘛。”

青年打了個響指,渾身水汽蒸發,而他笑容悠哉,眼神慵懶又冷漠。

“雖說我不得不為難一番小雲,但她瞧這人不順眼,我就順手幫她個忙,算是補償。”他笑眯眯地說,“況且,如果傳聞屬實,鯉江水府需要九個人才能開啟,正好缺個人,我就再送一個下去。”

“鯉江水府……”

顧老師忽然沉默了。

她不再言語,忌憚地看了一眼青年,搖搖頭,收束光帶,往船上飛去。

虞寄風居高臨下,看她如何同眾人解釋一番,竭力安撫人們,不禁淡淡一笑。

“明光書院的人都是些迂腐之輩,卻也不算討厭。”他自言自語,“嗯,就還是去這兒吧!小雲啊小雲,我為你這個曾孫女,可真是操碎了心。”

他撐開一把油紙傘,整個人笑著消失在雨裡。

……

雲乘月還沒醒,但她知道自己陷進了昏睡的狀態。

她努力想要醒來,意識卻十分沉重,像被黑暗粘連在一起……像是鬼壓床的感覺,拚命想睜開眼,幾次都差點以為自己醒了,旋即就意識到,眼前模糊晃動的仍然是夢中的場景。

不行,要醒過來……醒過來……醒過來!

她竭力想睜開眼睛。

不過……她好像很久都沒有這種努力的感覺了。其他的事情全都忘掉,甚至連做這件事的動機也忘了,一心一意隻想著去做,去努力,去朝向那個唯一的目標前進。

模模糊糊地,她感覺自己好像睜開了眼,但也因為景象模糊,她一時分不清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她仿佛正趴在地上,現在她想支撐起身體,眼睛最好也能睜大點,才能看清四周。

但平時輕而易舉的動作,此刻卻艱難萬分。她好像回到了曾經的某個時刻,艱難地跑完幾千米長跑,氣喘籲籲,肺很痛,鼻腔很痛,後腦勺也突突地在痛。

怎麼這麼累,乾脆放棄吧,一覺睡過去就很輕鬆……不行,必須振作起來,她不想死在這裡……

雲乘月倏然摳緊了地麵。

疼痛從指尖傳來,終於讓她真正睜開了眼睛!

“呼、呼……”

她竭力喘氣,又馬上觀察四周的環境。

她一旦清醒,識海與丹田也活躍起來。生機書文開始運作,滋潤她受損的肌體,也讓她稍微好受了一點。

雲乘月按住隱隱作痛的頭。她感覺眉心的生機書文仿佛壯大了一點,但又懷疑這是自己的錯覺。

現在重要的是……這是哪裡?

好像是個山洞……四周冰冷潮濕,光線來自兩側縫隙裡的不明石頭。她正坐在一個像石床的東西上。

石床?

雲乘月再往旁邊看,發現那裡有一個大坑。從截麵來看,好像是有人臨時挖了一大塊石頭起來,放在這裡作為石床。

……既沒有床褥,也沒有乾草,這石床和地麵到底有什麼區彆。

她在床上坐了一會兒。

她現在丹田幾近乾涸,可能是落水後為了自保而消耗空了。昏迷時身體無法自行吸收靈力,直到現在才能重新積攢。沒有靈力,她連空間法器都打不開。

等靈力恢複大半,體內暗傷――並不嚴重――也好得差不多,雲乘月檢查隨身的空間法器,想取出丹藥,卻發現這裡像是存在某種禁製,空間法器打不開。

難道撞上法陣了……法陣?對了,之前看地圖,鯉江這一段好像是有什麼奇遇。

幸好她為了以防萬一,一直隨身帶著應急用的靈丹,就是怕遇到空間法器打不開的情況。

雲乘月翻出口袋。裡麵的丹藥有一半都被水洇壞了,不能吃,但幸運的是還有一半算完好。

她含了兩粒在口中,用靈力蒸發身上最後一點水汽,就將丹藥收好。此地狀況不明,資源緊張,要謹慎使用才行。

最後檢查一番,雲乘月才從旁邊拿起玉清劍,站起身,試著沿唯一的道路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