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逼問)(2 / 2)

“還裝?”

虞寄風的身影再次如煙霧消失,又倏然出現在黑皮少年身邊。

這一回,他乾脆一條手臂圈住洛小孟,哥倆好似地笑眯眯,眼神卻極冷:“噓、噓!彆否認。你身上的死氣與水府不同,是外來的……這一點,在場的幾位都能確認。”

他還斜了楊嘉一眼:“楊夫子――是不是啊?王夫子也確認過吧?”

洛小孟一動不動,唯獨一張黝黑的麵容,刹那都白了不少。冷汗從他額頭滲出,滑到虞寄風緊摟他的臂彎裡。

“……的確,王夫子也確認過。”楊嘉搖搖頭,歎了口氣,有些同情地說,“看來,在參加書院考核前,洛小友必須先過司天監這一關。”

虞寄風點點頭。

“洛小孟,你隨身攜帶死靈,按律該當何罪,你知不知道?!”

星官麵色一厲,陡然一喝!

“我……”

洛小孟沉默著,身體卻微微抖了起來。他求助似地看向同伴,尤其看向雲乘月。

雲乘月正想說話,衣袖卻被人輕輕一拉……被兩個人。是季雙錦和阿蘇。她們也對視一眼,無聲地搖搖頭。

雲乘月遲疑片刻,卻還是開口。

“隨身攜帶死靈……該當何罪啊?”她誠懇地問,“我聽說死靈都是邪惡汙穢的存在,我在浣花城裡也見識過,可洛小孟一路也沒做什麼壞事,那……”

――[雲乘月,彆說話。]

“咳!”

不僅是薛無晦暗中提醒,還有盧桁也重重咳一聲,又頗為嚴厲地瞪她一眼。

“死靈乃天下之敵――這是《大梁刑律》開篇第一句話。”他沉聲道,“明知是死靈,還與之同流合汙……按律,輕則打落修為,重則廢除書文、剜去識海,腰斬棄市!”

雲乘月一怔:“那洛小孟……”

虞寄風笑笑:“這個嘛,要仔細訊問過才知道。”

他看了辰星一眼。

辰星會意,微微頷首,舉起懷中銀鏡。鏡麵光芒一閃,照中洛小孟。

霎時,連掙紮都來不及,洛小孟就被一道冰雪繩索捆得嚴嚴實實,又立即給拖回了鏡麵中,消失不見。

虞寄風撫掌笑道:“辰星的水鏡術,真是方便極了!”

辰星看了他一眼,略鼓起臉頰,像是想要回擊,但想了一會兒,她最後還是隻冷冷吐出兩個字:“閉嘴。”

雲乘月張張口,到底是沉默了。

她和洛小孟同行一段,說不上交情多好,卻總有幾分同生死共患難的戰友情。更加之,她與洛小孟處境類似,也是悄悄帶著一隻死靈……呃,現在大概是三個了。如果薛無晦還抓了其他孤魂野鬼,那數量更多。

她打量著其餘人的神色。

除了同伴們有幾分惋惜(樂熹除外),其餘人神色安詳,還笑著低聲交談什麼。沒有一個人對洛小孟的處理有意見,就連溫和的楊夫子亦然。

盧桁已經轉過身,肅著一張臉,卻很是關切地對她問長問短起來。

雲乘月喃喃答著,卻總有些神思不寧。

今天倒黴的是洛小孟,那如果,未來某一天她和薛無晦的關係最終曝光呢?如果現在這些與她親善的人,發現她同樣是“隨身攜帶死靈”的人,而且還做了不少事……會怎麼做?

也會像現在一樣,毫不猶豫地將她按律處理?

雲乘月想著,不由漸漸沉默。

盧桁隻當她累了,寬慰道:“雖說辛苦一些,但我見你也頗有收獲,還通過了明光書院的考試――這可相當不容易,不愧是……”

他自己聲音一滯,又立即帶過去:“總之,乘月,你和你的同伴一起,先乘飛舟離開,往書院去。水府這裡,我們還要處理一些瑣事。”

話音剛落,抱著鏡子的辰星立即小步走來,說:“我和歲星一起,熒惑和你們留下來。”

虞寄風正和夫子們說著什麼,聞言嚷嚷起來:“憑什麼?!”

辰星冷冰冰地說:“你這次借我水鏡術用,人情用這個還。”

“哦……行,你說的。嘿,還省得我費心思了,倒是劃算。”

虞寄風麵露喜色,似乎占了個大便宜,高高興興地轉回去,繼續跟夫子們嘀嘀咕咕。

最後,商定由虞寄風、張廉、公輸潤、盧桁,四人一道,留在水府收拾一番。而楊嘉、辰星,帶著雲乘月等人,乘坐飛舟前往明光書院。

楊嘉說:“你們修為尚低,我不好帶你們瞬息而回,否則你們的肉身承受不起,可能會被撕裂……況且還有個傷員,更是要注意。”

雲乘月扶著陸瑩,點點頭。

陸瑩已經清醒了一些,有氣無力地抬頭看她一眼,又垂下頭,沒說話,隻悄悄把腦袋枕在了雲乘月肩上。雲乘月懷疑她在報複,不過她決定大度地原諒她。

臨走之時,雲乘月隱隱聽到那頭幾句話。好像是虞寄風在說,要把水府改造一番,收歸官方所有,今後作為“官方奇遇”,來作為眾多修士的試煉。

“不能浪費嘛。”虞寄風笑道,“這叫先人遺澤!”

原來那些“官方奇遇”,就是這麼來的……

耳邊,薛無晦也冷笑一聲,但:[先人遺澤?真是有事“先人遺澤”,無事“死靈該死”。洛家那小子雖沒什麼大出息,可他先祖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本是光耀的血脈,現如今竟成了罪證?]

――[可笑!]

雲乘月歎了口氣:[我倒是覺得,先祖無論光耀還是罪惡,都過去一千年了,怎麼還能讓後人倒黴……洛小孟也真是倒黴。]

――[倒黴卻也談不上。你以為他為何甘冒風險,帶著賊子的死靈?不還是因為能獲得修為提點、獲得許多好處!利益交換,自擔風險,現在不過是風險發生罷了。]

雲乘月一怔:[有道理。老薛,你原來是這麼有道理的一個人。]

――[……朕何時沒有道理了?雲乘月,我看你是累傻了。]

雲乘月笑了笑,精神了些。不過,她還是打算之後再打聽些洛小孟的事……希望他能保住性命、身體健全,不然,也真是得不償失。

洛小孟得不償失……那她自己呢?

雲乘月想了一會兒。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努力不事發,爭取事發時老薛已經複活,這樣就不算死靈了嘛。

無獨有偶,薛無晦也同時問:[你可是見洛小孟的下場,而害怕了?後悔了?]

雲乘月打了個嗬欠。

[我說是的話,你會打我嗎?]

[……會。]

[那就不是吧。]

他憋了一會兒,沒說話。

等雲乘月都上了飛舟,到了自己的房間,打算開始洗漱一番時……

帝王的身影,出現在了幽靜的房屋裡。

“你到底是不是後悔了?你似乎沒說實話。”

他蹙著眉,逼近問道。

雲乘月拉開屏風,又從邊緣探出身,對他一笑。

“你猜嘛。”

在他開口前,她縮回去,伸了個懶腰:“我要洗澡了,麻煩你轉個身,謝謝。”

屏風另一側,薛無晦糾結地站了一會兒,到底是默默地轉過身。

“……嗬。”

他無意識地、很輕地冷笑了一聲,唇邊那點淡淡弧度卻又很柔軟,仿佛一個無奈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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