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學爭端(大道)(1 / 2)

薛暗。

除了外貌相似, 這人連名字都仿佛暗示著什麼。

薛無晦的“無晦”二字令人想起驅逐幽暗、照見光明,而“暗”這個字不僅含義相反,用作名字還有些拗口……

總覺得, 有種若隱若現的惡意在裡麵。

是她太敏感了,還是……

雲乘月眉尖微動。

她胸前連接帝陵的翡翠吊墜傳來一陣溫暖的波動, 也同時伴隨低語響起。

――[無妨, 不必管。]

薛無晦的聲音在她耳邊繚繞一瞬,即告消散;像縹緲的風和雲。她發覺,他們兩人就連聲音都十分相似。

既然他這麼說,雲乘月便也按下疑慮, 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

反正名字寫都寫了。飛魚衛和明光書院的爭端,就交給楊霏去處理吧。

楊霏似也有相同想法。她收起麵上憂慮, 重又展露出優雅得體的微笑,並對薛暗遙遙一禮。

“薛道友, 許久不見。沒想到,這一次你也來了。”

楊霏麵上含笑,語氣輕柔卻堅決:“雲道友等三人,既已完成登記, 我便將她們帶走,去做一番準備了。”

薛暗看了她一眼,略略頷首,吐出一字:“可。”

雖然有麵具遮蓋容顏,但看他紋絲不動的唇角、波瀾不驚的目光, 就能想到他必定仍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模樣。

楊霏仿佛絲毫不覺得他態度哪裡不對, 依舊微微笑著, 也一點頭,再掃一眼四周, 道:“還請諸位道友自去準備。”

眾人才散了。

唯有兩名飛魚衛還佇立原地。人群一散,他們仿佛更顯眼了。

能麵無表情地用一個字說出居高臨下的感覺……

雲乘月已經走到楊霏身後,到底忍不住又瞟了薛暗一眼。這人實在是像薛無晦,令她不得不多在意幾分。

不想當她看過去時,正好也觸到薛暗的目光。分明隔著一段距離,他的眼神卻仿佛凝聚著什麼,盯過來時甚至讓她覺得皮膚隱隱刺痛。像兩隻刺人的螞蟻,或者看不見的強光。

雲乘月不禁蹙了蹙眉。

薛暗還是直直看著她,沒有移開目光。

――[都說了無妨,不必理他!]

薛無晦的聲音驀然響起,似有幾分不快。

……這人突然生什麼氣呢?看見幾乎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他不好奇的麼?

雲乘月無奈,卻也好脾氣地轉身。現在開始,她打算開始扮演一個合格的乖巧考生。

同時,她也不忘一手拉陸瑩、一手拉季雙錦。辰星在一旁看見這一幕,下意識低頭看看懷裡的銀鏡,悄悄抿起嘴唇,低頭有些悶悶地跟上。

楊霏頷首,正要將她們三人往裡頭引去。

“慢著。”

忽然,身後卻又響起一聲喝止。聲音不算高,語氣也不算嚴厲,卻自有久居高位的威勢。

是薛暗。

雲乘月正想回頭,眼角餘光卻已經捕捉到一抹暗影――不過一瞬之間,薛暗竟已到了她身後,且正要伸手抓來。

時間――忽然放慢。

空氣好似變得粘稠,四周一切也凝滯不動;唯有薛暗的動作是流動的、延續的。

他站在她身後。她能清清楚楚看見他手臂如何揮動,如何破開粘稠的空氣,就要落在她肩上。

她想避開。

然而大腦的想法無法順利傳遞給四肢。很奇怪,她能看見這一切,身體卻像僵住,來不及反應。

這不是強者實力的壓迫。

雲乘月冷靜地分析。這不是實力壓製的緣故。雖然暫時說不大清,但她畢竟從修行之初,就見識過了薛無晦、虞寄風、盧桁等頂尖強者。

她知道被絕對實力壓製是什麼感覺。她根本連察覺到攻擊的機會都沒有。

而不是像現在……怪異的粘稠感,讓人動彈不得。

不過,這種古怪的感覺隻持續了短暫的片刻。

因為下一瞬,一隻蒼白纖細、仿佛冰晶繚繞的手臂就橫出,將雲乘月和薛暗隔開。

――是辰星。

銀發的星官抬起眼,深藍的眼睛注視著薛暗。她眼中有細微的光點飛舞,五根纖細冰冷的手指也牢牢嵌在他的手臂上――甚至深深往衣袖中陷下去,如同要硬生生掐斷他的小臂。

作為五曜星官之一,辰星的實力難以揣測。

縱然是飛魚衛之首,薛暗的實力……應當是遠有不如的。

然而,他仿佛沒有任何感覺。

他任由辰星掐著自己的小臂,目光平平地掃視了幾遍,繼而唇角一動――竟是做出一個蒼白的微笑。

“司天監星官,果然在此。”

他的語氣仍毫無波動,也仍清越悠遠:“聽聞鯉江水府驚現死靈,司天監帶走了被死靈俯身之人?”

“是,如何?”

辰星沒有鬆手,五指繼續收緊。

哢嚓――

所有人都聽到了細微的骨裂之聲。

莊夜悚然一驚,急道:“將軍……!”

薛暗背對他,舉起另一隻手,製止了下屬的關懷。他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甚至唇邊的微笑都沒有動搖分毫,目光也再度凝在雲乘月身上。

“鯉江水府的死靈,你們帶走一個也就罷了。剩下的人,飛魚衛卻不好放過。”

辰星毫無所動,眼神略有陰沉。

“你,”她的聲音又柔又冷,“想死麼?”

薛暗卻陡然加大了唇邊的微笑。

與此同時,他被辰星握住的那隻手臂用力往回一收!

“哢嚓”一聲,他的手臂頃刻彎曲出一個陡峭的角度;黑色的衣袖也發出破裂聲。

辰星卻微微一怔,“咦”了一聲,鬆開了手。

薛暗神情自若,正好另一手抓住斷掉的手臂,輕輕巧巧往回一拽。

隻見他將斷裂的手臂扶正,又左右來回扭動、調整好角度,最後再輕輕一拍――剛才斷裂的手臂,便已然恢複如初。

雲乘月使勁眨了眨眼。

奇怪……剛才一瞬間,她好像看見薛暗手臂上冒出了什麼書文,卻又像是幾縷黑煙。可那景象消失太快,她幾乎疑心是自己看錯。

有心想問問薛無晦,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主動傳音。她雖然修為進境迅速,現在也才第三境中期。在場都是高手,她還是乖一些的好。

反正回頭再問。

薛暗則從始至終都鎮定自若。

“雖要徹查,卻也不著急。”

他放下手,如同一切都沒有發生。

白玉麵具之後,薛暗眼瞳幽深烏黑,倒映出雲乘月擰眉的臉。他帶著一縷冷而平靜的微笑,道:“來日方長。這幾人,我會一直看著。”

說罷,他轉過身,看了莊夜一眼。

莊夜不知怎麼地,臉色發白;他頻頻看向薛暗剛才受傷的手臂,露出一種惶急卻又極力忍耐的神情。

但他什麼都沒說,隻是行了一禮,再恭恭敬敬雙手捧出一樣木雕。

那是一條飛雨模樣的木舟,正好莊夜一隻手掌大小。等他手掌反轉,木舟落地、頃刻變大,成為江上小船大小。

薛暗踏上小舟,莊夜緊隨其後。

旋即,飛魚舟升空,又輕盈一擺,飛快地躥向天空,很快消失在了眾人視野中。

“……好囂張啊。那個人都不會覺得痛麼?”

片刻後,雲乘月收回目光,輕聲感歎。

楊霏同樣仰著頭,眼中閃過憂色。她喃喃道:“薛暗此人不常出現在世人眼前,而今竟然……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