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意(好奇,勉強,和怎麼可能...)(2 / 2)

回到房間後,雲乘月抬手就去觸碰翡翠吊墜,打算進入帝陵,同薛無晦好好說說白天發生的事。

結果她還沒發力,眼前就飄來一片黑雲――

是死靈幻化出的漆黑大袖,遮住了她的眼睛。

“睡吧。”

薛無晦的聲音清淡悠遠,從“黑雲”外傳來。

“那些瑣事,有空再說也不遲。既然下了決心,今夜就好好休養。”

“我還好,不是很累。”她搖頭,又有些歉然,“抱歉,小薛,和你的事情比起來,我現在在意的事可能太微小了。不過,我實在有點放不下……”

“睡覺。”

他的衣袖還是擋在她眼前,回答的也就是這麼兩個字。

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雲乘月隻能試圖去抓他的衣袖。但那片黑暗起起伏伏如暗色潮水,分明真實,卻抓不住、摸不著,就那麼幽幽地遮蔽她的視線。

一種冰涼的風在她周身席卷,托起她,讓她雙腳離地、朝前方飄去。雲乘月記得那是床榻所在的方位。

她無奈了:“喂,小薛……”

“睡覺。”

薛無晦堅定至極,又似極輕地歎了一聲,音色略柔和下來:“若你真要留下來,改日……我帶你夜遊書院,在月下好好說話。”

夜遊……?

月下……?

她有提到這些要求嗎?

雲乘月緩慢地眨了一下眼。

她張口想問,話到嘴邊卻又改了主意。於是,她閉上眼。

“好吧,那就說定了。”她微笑起來,覺得心情再一次好了很多,“如果到時候你能把做好的兔子給我,那就更完美了。”

薛無晦的聲音帶上了一點詫異:“兔子?什麼兔子?”

雲乘月唇邊的微笑立即停滯。

頓了頓,她才緩緩道:“就是那個被你在清泉山頂打得稀爛的兔子……買不到了。你答應過我,要給我做個一模一樣的。”

“你――”

雲乘月的聲音變得極為柔和,說話卻一字一頓:“忘記了麼?”

薛無晦:……

沉默。

沉默。

還是沉默。

“……自然沒有。朕知道了。好了,睡吧。”

薛無晦鎮定地說。

雲乘月閉上眼,哼了一聲。緊接著,她又自己笑出來。

“好吧。”她說,“那我就勉強相信了。”

好半天,她眼前的黑雲才散去。

散發的帝王走到窗邊。亡靈的軀體不能遮蔽月光,於是月色與他同在,竹影也與他同在。

他站在這片夜景裡,背對那個人,板著臉――反正她也看不見。

直到聽到她清淺的呼吸聲,他才很輕地、有點不高興地回了一句。

“……何謂‘勉強’。”

……

同樣的竹屋,同樣的月色。

也有同樣的安靜。

但在這裡,安靜並不祥和。燈光搖曳、人影晃動,醞釀為無聲的焦躁。

“……我就是討厭她!”

晃動的人影倏然停下,並且一拳擊打在掌心,拍出個乍然的脆響。

莊清曦立在屋內,擰眉怒道。

她眉眼烏黑、唇色豐潤,笑時燦爛俏麗,怒時卻帶出幾分陰沉。

少女下定決心,叉腰說道:“明日考核,我必定要比她更強!”

“……這又不是我們能決定的。小曦,小叔叔勸你一句,還是看開一點兒的好。”

一旁桌邊,緋衣青年斜斜靠著,手裡還拿著那枝豔色桃花,時不時輕嗅幾下。他說得漫不經心,卻不是因為自信,而是透著一股沒精打采。

丫鬟、小廝隨侍一旁,安靜守候,並不出聲打擾。

莊清曦一扁嘴,沮喪又生氣,還帶點撒嬌:“小叔叔――你不要這麼讓人喪氣啊!你不也是來參加考核的麼,我們叔侄同心,一起給那個冒牌貨的女兒點好看,叫她知道假的永遠真不了,好不好?”

莊不度有點頭疼。

他換了個姿勢把玩桃花,搖頭說:“開什麼玩笑……你小叔叔我是什麼人?白玉京中出了名的紈絝子弟、不肖子孫、扶不起的阿鬥,三天修煉三天打魚,你還讓我去教訓彆人?”

“那雲乘月是什麼人?修行不久就一眼觀想書文,直接被熒惑星官點中,又有盧桁看重,現在看起來還被楊嘉和老院長青眼相看。”

“小叔叔我沒什麼見識,出生以來還沒見過這麼厲害的人。”

莊不度把頭搖得像撥浪鼓,苦了一張豔麗的臉:“侄女,你行行好,讓小叔叔劃劃水、摸摸魚,開開心心在最後的考核中落敗,好回去給大哥有個交代,今後繼續吃喝玩樂、遊手好閒,行不行?”

莊清曦震驚地看著他,簡直要被氣個倒仰。

她過去隻知道小叔叔不成器,沒想到居然這麼不成器?

再怎麼說……明明,莊家上下都知道,小叔叔根本是不出世的修道天才!連她的大伯、莊家家主都親口說過,如果不是小叔叔太沒誌氣,必定是最好的家主人選。

就算不當家主,也該潛心修煉,成為家族最大的靠山……

可實際上,這位小叔叔在京中成天招貓逗狗,玩得上躥下跳、不亦樂乎,根本沒有想修煉的意思。

明明他被大伯打幾鞭子,不情不願學兩三天,隨隨便便就能修煉到第三境……

莊清曦深吸一口氣,努力做出楚楚可憐的模樣,期待地看著莊不度。

“小叔叔……”

“彆,沒用。”

莊不度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道:“你這樣子跟你娘學的?還差點兒意思。你娘這麼求我都沒用,換你更不行。”

莊清曦:……

她最崇拜自己的母親,聞言更生氣了。可長幼有序,她又不能真的怎麼樣,隻能自己生悶氣。

莊不度才不理她。他一心想著敷衍考試,回家繼續荒廢時光。

他把玩著手裡的桃花,看那粉白花瓣在暖色燈光中輕顫,顫出如玉色澤。

這昏黃的場景實在迷離,而迷離總是通向回憶與夢境。他望著這燈下桃花,就和每一次一樣,不知不覺間,便想起了燈下故人。

他還記得那一年,幼薇……

莊不度倏然閉眼。

不能想。想不得。

但終究意難平,他忍不住還是吐出一句:“其實,那樣厲害的人,很久之前我還見過一個。雖然說,可能隻是我以為她有那般厲害罷……”

生悶氣的莊清曦扭過臉,好奇道:“嗯?誰?也是我們莊家的親戚麼?”

莊不度啞然失笑。

笑著笑著,他又不笑了。

“啊,”他變得麵無表情,冷冰冰地吐出一句,“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