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榮皇宮不比之前,這裡已經有六成遍布著容迦的眼線。
容羨不擔心明晚的戰況, 他隻怕會再出現像上次一樣的事情, 所以他必須把阿善安置好。
深夜, 賢禧宮中悄悄潛入幾人, 容羨讓三名和阿善身材高度接近的下屬扮成阿善的模樣, 分彆入了三輛馬車中。馬車一輛駛向南安王府,一輛出了皇城,還有一輛馬車在皇城兜兜轉轉了一圈又重回榮皇宮,最後停在了賢禧宮中。
雖說著要把阿善送出皇宮,其實這隻不過是容羨的調虎離山之計, 這三輛馬車上都不會有阿善,容羨也不準備把她送出宮。
容迦的人不會想到, 真正的阿善還在賢禧宮中睡覺。等到天微微亮,她被容羨推醒,換上宮女的衣裙同暗衛潛入廢棄的冷宮中。容迦的人或許以為阿善兜了一圈又被容羨送回了賢禧宮,實際上阿善根本沒上馬車, 直接被送去了冷宮。
阿善臨去冷宮前,她摟著容羨的脖子很不舍得, 眼眶晶瑩似含著淚。
“你會來接我的, 對嗎?”阿善不安問著。
容羨用拇指擦了擦阿善的眼角,漆黑的眸深深凝視著她的容顏。
“會。”聲音微啞, 容羨將阿善大力往懷中抱了抱,直到身側的人催促,他才將阿善放開, “等我,我馬上就接你回去。”
為了保護阿善的安全,如今冷宮的妃嬪中混入了不少女暗衛,大概是怕阿善在這種環境中會緊張,所有容羨還讓司雲芳扮成宮女進冷宮陪她。
自容辰和張皇後倒後,司家拋下恩怨歸到了容羨這邊,知道今晚會發生什麼。
說是讓司雲芳進來陪她,然而司雲芳到了冷宮比阿善還緊張害怕。她不停在房內走來走去,一遍遍問著阿善:“你說容羨會不會敗呀。”
“呸呸!”
不等阿善回應,司雲芳就連聲呸道:“咱們現在可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所以容羨一定會贏,對!咱們一定會贏。”
自我說服了還沒一刻,司雲芳又擔心這裡的防護,阿善也不知道她在和誰說話,“這冷宮的布.防到底嚴不嚴密,要萬一敵軍衝進來可怎麼辦呀。”
“你說容羨為什麼非要把你送到這種鬼地方,他在擔心什麼,難道是怕你和上次一樣被敵軍撞到一起?”
阿善沉默著,這件事不用容羨說她也明白,容羨還能是怕什麼呢。
——他是怕容迦來搶走她。
容羨誰都不怕,隻怕阿善會離開他。
“……”
如今在大多數人眼中,容羨已經敗給了容迦。
因為容迦現在所擁有的不僅僅是成燁帝的支持,還有蓋過他的兵力和指揮重權。
在這種遺詔都傳遍皇宮的情況下,容迦將成為下一任新帝是板上定釘的事,這種形式中容羨若是識相,就不應該步容辰後路逼宮造反,俯首稱臣才是他最好的選擇,
或許是知道今日會發生什麼,所以阿善總覺得今晚的夜黑的格外緩慢,隨著夜幕的到來,宮中緊張氛圍濃重。伴隨著嗖的一聲,天際開出一束白色信號彈,隨之一群黑衣鐵甲兵從東門悄悄湧入,很快將其道占據。
“來了來了,善善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阿善和司雲芳早早就站在了院中,靜靜聽著外麵的聲音。
阿善點了點頭,很快聽到腳步聲靠近,火把的光照過高牆,阿善靜靜聽著外麵的嘈雜。她雖然看著不緊張,其實藏在衣袖下的手已經出了冷汗,受不得這漫長的煎熬,她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容羨一定會成功的,他會平安無事的歸來,阿善在心裡這樣一遍遍告訴自己。
她現在隻恨自己本事不夠,除了這樣安分待在冷宮中,幫不上容羨半分忙。外麵司雲芳還在焦灼的走來走去,阿善將自己鎖在房中努力忽視外麵的聲音,等待著容羨來尋她。
冷宮破舊,這房間似乎哪裡漏風了。
阿善在房中感受到絲絲涼涼的冷風,接著空中飄散出似有若無的香氣,阿善無意識嗅了兩下,接著臉色一變,轉身就要往門外走。
“司……唔唔。”阿善的話還沒出口,就被一隻大掌堵住了嘴。
冷風下香氣濃烈,從背後截住阿善的人身形高大,微微傾身湊在她耳邊低語:“善善真是讓我好找。”
從南安王府到賢禧宮,容迦尋遍阿善能藏身的所有地方,沒想到她竟會待在冷宮中。
背後的男人陰冷如同毒蛇,阿善因為震驚開始渾身發抖,她想容迦是瘋了,在這種緊要關頭,他不坐鎮乾坤殿竟跑來冷宮尋她。
“唔唔……”掙紮著想要說話,奈何冷宮外的聲音太亂,護在阿善房間四周的女暗衛也儘數身亡。
司雲芳一直沒察覺到房內的異樣,直到屋中突兀傳來物體打翻的聲音,司雲芳疑惑推門查看,撲麵而來的冷風使她眯了眯眼,她看到正對著她的那扇窗戶大敞著,衣角翻飛。
“糟了,快來人!”司雲芳剛好撞到容迦挾持阿善跳窗逃走,她匆匆喊著女暗衛,然而一切太遲了,等到暗衛趕到,阿善已經被容迦帶走。
“……”
阿善被容迦打暈了。
她醒來時人已經在乾坤殿,內殿中明黃的紗帳重重掩蓋,隱約傳出咳嗽聲。
“醒了?”容迦從內殿出來,看到阿善醒來挑了挑眉。
阿善的頭還有些發懵,她警惕看著眼前的人,憤怒問他:“你要做什麼?”
容迦笑著搖了搖頭,目光投向大殿外,他悠悠道:“不乾什麼,就隻是想讓你陪我一起見證勝利。”
如今容羨的人已經打到東華大道,再有三道門就能殺入這主位乾坤殿。殺上乾坤殿,也就相當於成功了一半,容迦仔細將目前的情況告訴阿善,末了他問:“善善覺得,我和容羨最後誰能坐上帝位?”
阿善毫不猶豫回:“容羨。”
“這麼相信他?”
容迦聽了不惱反笑,在燭台架旁站定。輕輕撥弄著架上燭火,見阿善垂著腦袋看也不看他,他慢條斯理道:“可據我所知,容羨剛剛受了重傷,正調兵往南走。”
往南,也就是冷宮的所在地,看來容羨是知道冷宮那邊出事了。
阿善暗暗盤算著如何脫身,將目光投向被紗帳罩起的內殿。
這裡是乾坤殿,成燁帝正在內殿躺著。如今整個榮皇宮大亂,乾坤殿的防護必然是最嚴密的,她現在想逃出去根本沒有可能。
該怎麼辦呢?到底該怎麼辦……
阿善強迫自己冷靜,這次她絕不能再當容羨的拖累,無論如何都不能連累到他。想到自己袖袋中還藏有一把匕首,阿善下意識往腕上摸,正在這時腳步聲靠近,容迦悄無聲息走到她的麵前。
“又瘦了不少。”
容迦站在她麵前細細端詳著她,忽然蹲下身抬起她的下巴。阿善右手正搭在左腕上,一時間不敢動也不知該如何反應,容迦湊近認真看著她,忽然就問:“不是說容羨對你很好嗎?”
“他就是這樣照顧你的?”
阿善聽出容迦話中的嘲諷。
聽不得有人說容羨不好,尤其這個人還是容迦。阿善憤怒中一把拍開容迦的手,反駁道:“他對我好不好我自己心裡清楚,彆人對我是什麼樣,我更是看的明白。”
容迦怔了怔,記憶中阿善從未這樣對他說過話,更不要提是推開他。
總覺得眼前的姑娘哪裡變得不一樣了,容迦認認真真凝視著她的雙眸。阿善毫不畏懼與他對視,明亮的眸中倒影分明。
“你恨我?”容迦看著她突然這麼問。
阿善沒有掩蓋,她嗤笑了聲點頭,“是呀,我恨你。”如果此時有一個可以殺掉容迦的機會,她絕不會放棄。就是因為他,她和容羨才受了這麼多的苦,也有太多無辜的人因他而死。
容迦似是沒想到阿善承認的那麼爽快,黑眸氤氳暗霧,情緒下沉。
殿外廝殺仍舊激烈,唯有這乾坤殿中安靜無聲。明黃紗帳飄著,咳嗽聲傳出時阿善聽到成燁帝開口:“外麵現在是什麼情況?”
內殿中還留有他的一名親信,那人頓了頓回:“陛下放心,南安王那邊兵力不足,容羨剛剛又受了重傷,他們是碰不到這乾坤殿的大門了。”
成燁帝疲憊一應,半響後才幽幽道:“容羨就地斬殺,先留南安王一命。”
阿善將內殿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心驚膽戰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原來,成燁帝沒有被容迦控製,隻是阿善想不明白,之前極疼愛容羨的成燁帝,怎麼說翻臉就如此無情。得知容羨那邊處境危險,阿善下意識往角落縮了縮,無措揪扯著手指。
“心疼了?”容迦瞥了阿善一眼。
阿善原本以為容迦和容辰打的同樣主意,抓她是為了威脅容羨,而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她的存在已經影響不了戰局。容迦這邊有素來驍勇善戰的葉家鐵血軍坐鎮,容羨那邊本就兵少,更何況他還受了傷。
怪她怪她,全都怪她。
阿善開始陷入自責中,她不明白她已經乖乖按容羨說的做了,為何還是成了他的拖累。心裡悶疼,她在聽到容迦的聲音時抽了抽鼻子,“是呀,心疼。”
她心疼的是容羨,要不是因為她,容羨依舊是那個強大無情的南安王世子。
這話明明是容迦主動提的,誰知阿善回答後他卻不高興了。陰沉著一張臉盯著阿善看,他冷聲道:“我養你這麼久,怎麼不見你心疼心疼我?”
阿善像是聽了一個笑話,她歪頭看向容迦,唇瓣張合間反問他:“我憑什麼要心疼你?”
“容迦,你有心嗎?”
“你要是真的有心,就沒臉來問我這句話。”
容迦平日裡看著隨和溫柔,其實是個壞脾氣的人。他成長的環境注定了他心思敏感,曾經阿善同他講話就極為注意,她明白,自己剛才那番話一定惹惱了他。
“善善,你確定要一直同我這樣講話?”容迦臉色越來越差。阿善以為他會發火,但他竟然硬生生忍了回去。
緩步走到阿善身邊,他低聲歎息道:“我之前的話還作數,你回到我身邊,我對你好。”
阿善突兀反問:“怎麼對我好?”
容迦直接愣住,一時間竟答不上來。
“你看。”阿善就知道他會如此,“其實你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對我好,更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容迦,算我求求你。”阿善去拉他的衣袖,“你放了我好嗎?”
容迦喉嚨動了動,他長長的睫毛下垂,目光落在阿善拉著他衣袖的手上。情緒緩和了分,他將手覆在阿善的小手上,“等我登上帝位,我就娶你為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