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場麵還真是有夠神奇的, 自己要乾掉的敵人居然是自己的書粉？
換算一下，就是在自己主職業方麵跟自己作對的家夥，在副職業方麵卻是自己的迷弟, 除了戲劇一般的荒唐感，芥川龍之介也不知道能說出個什麼來。
“呃……”顯然, 中島敦也被這一幕震驚的夠嗆，再加上芥川龍之介陳述現如今場麵的話語, 中島敦整個人都麻爪了。
要知道這樣自己問什麼遺言？直接做掉他不就好了嗎？現在這情況, 算是自己要解決自己的讀者？
“嘛, 你們也不用這樣，”紀德看兩人古怪的表情, 哪裡還不知道兩個人在想什麼，“我們現在, 並不是作者和讀者之間的關係不是嗎？”
“現在, 不過是很正常的敵人關係，沒有其他的哦。”
“呃……算了, ”芥川龍之介扶額，“畢竟書都賣到國外去了, 有一兩個國外粉絲還是挺正常的。”
是挺正常的, 算起來，兩個人的作品早在四年前就徹底走出了國門走進了世界，有國外讀者還是挺正常的——但是隨便一個來橫濱搗亂的就是算是怎麼一回事啊！
“呃，說真的，我從來沒想過我的讀者裡會有這樣的……”中島敦側過身麵對芥川龍之介，視線卻忍不住瞟向被他用光布緊緊纏住的紀德, 語氣微妙, “呃……危險分子？”
應該不會有哪個作者會認為自己的讀者當中有危險分子吧？
雖然中島敦在橫濱這邊接觸到的讀者, 大多數就是他身邊的同事，也就是黑手黨一類的人群。但是，就算是這樣，中島敦也不會閒著沒事乾暢想自己的書在國外俘獲了一棒危險分子啊！
紀德，曾經戰場上法國的士兵——這沒有任何問題，如果紀德現在還是這個身份的話，中島敦不會覺得有任何問題。可問題就在於，現如今，紀德明顯已經不是為了國家榮譽而戰的士兵了。
儘管他並不清楚這中間發生了什麼。
“說起來，我有個問題。”芥川龍之介突然開口道：“你是士兵沒錯吧？這樣的你，為什麼……”
芥川龍之介一指中島敦：“會喜歡他寫的東西呢？”
這是芥川龍之介一直有些迷惑的問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那些“真男人”好多都是因為中島敦的那些愛情入坑的？
中島敦六年來寫過不少書，一開始的愛情就是到現在一年至少也有一兩本的產量，當然，他也寫過偵探、家國之類多種多樣的題材，但是總的來說，大多數讀者都是因為他那些寫感情的書入坑的。
……現在的男性都喜歡這種風格的嗎？
說起來好像真的是這樣？就算是現在他馬上就要完結的《魔卡少女櫻》，粉絲裡也有一半的男性，甚至，那些男性還會去買小櫻的同款小裙子。
第一次知道那些個單身男性買這個的時候，芥川龍之介就可想問問他們買回去乾什麼。
總之，這個問題可真是困擾了芥川龍之介好長一段時間：人女孩子喜歡情愛也就算了，你們這些男的是怎麼回事？
不是說不能看，但是這和數量是不是太多了？
“啊，這個啊。”紀德倒是沒想過芥川龍之介會問這個問題：“月下老師寫的那麼好，會喜歡他寫的書不是很正常嗎？”
就像芥川龍之介不明白紀德為什麼會喜歡，紀德也不能理解芥川龍之介為什麼會問這種有些愚蠢的問題。
“不，他想問的不是那個啦。”中島敦乾笑：“龍之介想問，你看我寫的那些愛情故事啊之類的，就不覺得尷尬嗎？”
“唉？”紀德愣了愣，“為什麼？”
芥川龍之介和中島敦不禁沉默。
不知道你們覺得尷尬不尷尬，反正寫出這種文章的中島敦現在去看他早些年寫的那些東西，隻覺得“尷尬”兩個字撲麵而來。
“怎麼說呢，總之，喜歡上月下老師的文字是個漫長的過程。”也許是知道自己快死了，在不說就永遠不可能被自己喜歡的作者知道的原因，紀德開口了：
“最開始的話，是因為老師寫的那些故事，儘管有些不成熟，有些情節也很不合理，但是有些話說的還是挺有道理的，看到的時候覺得很有感觸。”
中島敦嘴巴微張，戰術後仰：“……”
這說的該不會是他出道那年寫的那篇古早言情吧？那可真的是車禍、失憶、綁架等各種狗血齊飛的狗血中的狗血。各種意義上的無邏輯，各種意義上的強製推進劇情。
有哲理的話，讓你讀了特彆有感觸？不會是當初強行塞進去的看起來特有道理的名人名言進去吧？還是那些以及數量不太多，卻越想越有道理的毒雞湯。
中島敦腦門落下了黑線：請，務必忘了。
“之後的話，有幸拜讀月下老師那本未修改的，最後的結局真的是讓我印象深刻。也許，這世界上的一切悲劇，真的是因為另一個世界的看客造成的也說不定……”紀德還記得自己初次那本結局的震撼，甚至不禁懷疑起這個世界的一切是不是有意義的。
芥川龍之介看了一眼表情不太好的中島敦：“……”嗯，他倒是沒想到這版未修改的結局居然傳到國外去了。
中島敦忍不住擦了一把不存在的汗水：這個，真的是很普通的爛尾技巧。你也想的太多了吧……還是說，就算是換了一個世界，換了工作的文豪們也依舊心思敏感容易多想？
“當然，真正讓我粉上月下老師，還是因為前幾年吧，在老師的作品裡看到了為法國的士兵們發聲的文章。”紀德感歎一般的說道。那是戰爭結束不久，他們這群人沒有用處，反而要被自己曾經效忠的國家追殺。為他們這群人說話的，居然還是知道外國人。
儘管月下的作品確實暢銷，但是，那是在現在而言，放在前幾年的話，並沒有現在這樣的影響力——換而言之，這份發言並沒有什麼用處，並且，法國的政客並不會因為一個國外的作者，就改變自己的想法。
但，就算是這樣，也足夠了。
中島敦：“呃……”他真不好意思告訴他，那就是他因為不滿政府這種作為，隨手寫的。他曾經經受過的教育，讓他不能理解，也不能讚同法國政府的這種卸磨殺驢一般的行為。
“聽起來是時間很久的老粉了。”芥川龍之介歎了一口氣，說道。
“是呢，不知不覺都這麼多年了，我也算是見證老師成長的人了呢。”紀德微笑，“被自己喜歡的老師賦予死亡，也是件不錯的事。”
芥川龍之介想，他還能理解了。
也許那些一開始的“老粉絲”並不是因為中島敦寫的整個故事才粉他的，而且因為這本書裡麵有一個片段，有那麼一句話，觸動到了他們，讓他們覺得感同身受。
仿佛這是個能理解他們的作者。
也許中島敦一開始寫的內容並不自己一開始寫的就很優秀，但是，他上輩子比中島敦多了一段時間的經驗，所以一開始並沒有中島敦這般。
不過，有點可以確定：他們最早的那批讀者，也許當中有人從未離開，見證了他們的成長。
“是嗎？”中島敦恢複了被尬誇之前的冷靜：“老實說，我沒想到今天要殺的，居然會是自己的讀者。”
中島敦歎了一口氣，抬頭道：“算了，看在你是我書粉的份上，你有什麼遺願嗎？可能的話，我會幫你實現的。”
“遺願？”紀德愣了一瞬，突然笑了：“月下老師真的是很溫柔的啊！”
“囉嗦死了！快說！”中島敦沒好氣的說道。
畢竟要手刃粉絲……這種殘忍的事，不做點兒什麼補償一下他良心難安啊！
“遺願，也沒有吧？”紀德開口道，“硬要說的話……”
“我還想見見我鬼老師。”
剛剛一直沒打擾中島敦的單獨粉絲見麵會，卻突然被care的芥川龍之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