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墨住的這條街已經很僻靜,他經常來這邊,十分熟悉,獨門獨戶,住的地方甚至沒有自己大,屋裡點著燈火,秦逍發現大門竟然沒鎖,隻是虛掩著,猶豫了一下,沒有敲門,推門進了去。
屋裡孟子墨真抱著一隻酒壇,桌上還有一隻空酒壇,顯然是離開都尉府之後,孟子墨回來就一直飲酒,連下酒菜都沒有。
看到秦逍進來,孟子墨並沒有意外,隻是努了努嘴,示意秦逍在邊上的椅子坐下。
“捕頭,你.....?”秦逍剛開口,孟子墨已經搖頭道:“你是想勸我留下來?不用多說,我做的決定,你可曾見我反悔過?”
秦逍苦笑道:“捕頭,這些年你在龜城好好的,為何要突然離開?都尉大人一行很難過。”
孟子墨一頓,卻還是仰首灌了一口,輕聲道:“秦逍,我要走了,以後你就踏實跟著都尉大人。都尉大人是個重情義的人,這幾年待你恩重如山,無論發生什麼,你都要跟他站在一起。”
“我知道。”秦逍點點頭,見孟子墨一臉醉意,想要說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沉默了片刻,秦逍終於問道:“捕頭準備回到關內?”
“雖然沒有妻兒,但老母還在。”孟子墨笑道:“先回去陪老母住上一陣子,你也知道,我孟子墨身手還算不錯,找個看家護院的差事養家糊口並不難,就算找不到,去給人做苦力也是餓不死。”
“那你準備什時候離開?”
孟子墨搖頭道:“還沒有決定,可能明天醒過來就走了,也許還要過上幾天。”看著秦逍,微笑道:“你今晚過來,就當做是為我送行了,以後若有緣分,咱們或許還能見麵。”
秦逍從身上取出錢袋子,不過分量極輕。
之前一袋銀子被沐夜姬騙走,後來又從錢莊兌了七八兩銀子,給沐夜姬留了幾兩,如今這錢袋子裡不到五兩銀子,有些尷尬,道:“捕頭,我在錢莊還存了二百多兩銀子,明天一早過去取來,你這次回關內,處處要用銀子,我......!”
孟子墨笑道:“知道你這小子在甲字監存了些銀子,想不到竟然有二百多兩,有出息。”見秦逍將那錢袋子從桌上推過來,立刻推回去道:“這幾年你日夜辛苦,攢了些銀子,就好好存著。也快到娶親的年紀了,回頭找一個好姑娘,娶妻生子,好好過日子。”不等秦逍說話,揮手道:“太晚了,早些回去歇著吧。”
秦逍想說什麼,但終是沒有說出口,起身向孟子墨拱了拱手,走到門前,孟子墨忽然道:“秦逍!”
秦逍立刻回頭,孟子墨看著秦逍,嘴唇動了動,沒有發出聲音,但終是笑道:“天色已晚,路上當心。”
秦逍心知孟子墨可能有什麼話想說,但終究沒有說出口。
剛打開門,卻見韓雨農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門前,秦逍嚇了一跳:“都.....都尉大人!”
韓雨農也不多言,進了門來,孟子墨動了一下,似乎想站起來,但終究還是沒有起身。
韓雨農掃了一圈,這才道:“真的要走?”
“以後就不能陪在你身邊。”孟子墨歎道:“你也莫怪我,我實在厭倦了現在的生活,行屍走肉一般,要換一種活法。”
韓雨農走過去在孟子墨對麵坐下,秦逍十分乖巧地關上門,站在門邊上,也不靠近。
“我聽過一句話。”韓雨農緩緩道:“有人說,到了一個陌生的土地,如果這裡埋下了你所留戀的人和事,那麼這就已經變成了你的故鄉。你到這邊已經快七年了,當年隨同你一起過來的共有十一位兄弟,有兩個兄弟已經埋葬在了這片土地,還有人已經在這邊娶妻生子,所以對你我而言,這裡已經是我們的故鄉。”頓了頓,平靜道:“或許我們曾經的故鄉,反倒是陌生之地。”
孟子墨沒有說話,隻是抱著酒壇又灌了一大口。
“我們在這裡一天,這裡就是大唐的疆域。”韓雨農聲音低沉:“如果能讓自己成為大唐豎在這片土地上旗幟,那是無上的榮耀,死亦無憾。”
孟子墨放下酒壇,嘴唇顫動。
“我過來,不是為了勸你做什麼。”韓雨農站起身:“隻是希望你無論做什麼決定,能夠多想想當初你來到這裡的初心。”走過去,輕拍了一下孟子墨的肩頭:“你若真的要回關內,我一定會親自送你。”不再多說一句,轉身出了門。
“把門帶上!”孟子墨衝著秦逍吩咐了一句。
秦逍無奈,隻能出門,將門順手帶上。
明月在天,四下冷清,清幽異常,秦逍的心卻靜不下來。
他一路若有所思,等回過神來,才發現竟然已經到了木頭巷街口,這才想起自己並沒有打算回來,望著冷清的街巷,苦笑搖頭,都已經到了家門口,總不能半夜又轉頭回衙門。
走在冷清的街道上,街道兩邊的街坊早就已經關門休息,也都滅了燈火,抬頭看天,按照月亮的方位,折騰這一晚上,已經是快過了子夜。
經過麻婆油鋪的時候,竟是出人意料發現從窗戶縫隙地顯出一絲光亮來。
這麻婆十分奇怪,平時大家都會打開窗戶通通氣,讓屋裡的空氣流暢一些,可是在秦逍的記憶之中,油鋪大門雖然每天第一個打開最後一個關上,但她家的窗戶卻從來不見打開過,而且還用一層麻布擋住窗戶,就像是擔心有人能從窗口往裡麵看見什麼。
不過這老太婆本就古怪,大家習以為常,見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