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這才看清楚,那人五十多歲年紀,雖然在獄中許久,一張臉幾乎都被胡須籠罩,但整個人卻還是顯得頗為儒雅,那雙眼睛不想其他囚犯那般毫無光彩,反倒是犀利明亮。
秦逍心裡清楚,如果沒有猜錯,這人應該就是白掌櫃,否則以唐蓉之沉穩,方才也不會失態。
白掌櫃看著唐蓉,忽然露出一絲笑容,微微頷首。
“你快要死了,為何還要費力作畫?”唐蓉竭力控製自己的情緒。
白掌櫃微笑道:“正因為快要死了,所以才想做最喜歡做的事情。我有一個女兒,她喜歡作畫,經常會將自己的畫作送給我看,可是我總是忙於它事,沒有時間好好欣賞,一直以此為憾。其實她不知道,我年輕的時候,也很喜歡作畫,而且畫技也不差,隻是後來經商,每日被銅臭所擾,反倒忘記自己的初心。”輕歎一聲,道:“我有時候會想,我走的這條路到底對不對?是讓承襲我經商之道,還是讓她過自己喜歡的生活,不為它事所擾?”
焦利冷笑道:“你的酒樓都被一把火給燒了,還有什麼經商之道?你或許還不知道,你被下獄之後,你的女兒落荒而逃,如今恐怕早已經死在外麵,被野狼啃得屍骨不剩。”
秦逍心中也是冷笑,暗想你要是知道他的女兒就在你身邊,不知會作何感想。
“不過你現在還死不了。”唐蓉平靜道:“我們要帶你離開這裡,去一個你想不到的地方,做一件你想不到的事情。”
白掌櫃淡淡一笑,道:“我若不願意去呢?”
“由不得你。”焦利沉聲道。
白掌櫃隻是凝視著唐蓉,麵帶微笑,淡定自若。
秦逍能夠理解唐蓉和白掌櫃的心情,雖然唐蓉一開始略有些激動,但這兩人卻都很好地掩飾了自己的情緒。
但他更能明白,這兩人現在四目相視,實在是一種煎熬。
白掌櫃能在囹圄之中見到自己信任的義女,心情自然不能很平靜,而他血跡斑斑的囚衣,隻能讓唐蓉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小火神,此人的雙腿已經被廢,不能走動。”焦利忽然想到什麼,向秦逍道:“他是殘廢,不知有沒有用?”
秦逍心下大駭,唐蓉身體也是一震。
秦逍此時才明白,為何白掌櫃方才轉身那般吃力,而且一直沒有站起來。
原來他的兩條腿已經被廢。
“隻要是大惡之徒,是不是殘廢,無關緊要。”秦逍道:“將他一起帶去吧。”看著焦利葉護,帶著淺淺笑意,可是他心中卻是憤怒至極,恨不得一刀割斷眼前這人的喉嚨。
焦利當然想不到眼前這位小火神已經對自己動了殺機,抬手道:“前麵還有許多,慢慢挑選。”
“都是選了唐人,再選幾個西域人吧。”秦逍捂住鼻子:“這裡麵的味道太難聞,焦利葉護,剩下七名惡人,要不你幫我挑選?”
焦利忙道:“這裡麵的味道確實不好,你們二位先出去,我再挑選七人。”
秦逍見唐蓉已經轉過身來,看似平靜,但她現在的痛苦秦逍完全可以理解。
他並不廢話,轉身就往監牢外麵去,唐蓉看了白掌櫃一眼,白掌櫃依然麵帶微笑,不敢停留,迅速跟上了秦逍。
兩人轉到無人處,唐蓉腳下發虛,一隻手搭在牆壁上,秦逍左右看看,無人在附近,立刻靠近過來,低聲道:“蓉姐姐,無論如何也要撐住,不能被他們發現破綻。”
“我知道。”唐蓉聲音哽咽,“他的腿斷了。”收回手,身體卻搖搖欲倒,秦逍急忙握住她手,蓉姐姐卻出人意料靠近過來,額頭靠在秦逍肩頭,嬌軀顫抖。
秦逍心知唐蓉悲傷無比,這時候是最虛弱之時,貼近她耳邊低聲道:“你放心,等白掌櫃被救走,咱們請最好的大夫給他療傷,傷害過他的人,咱們一個也不會放過。”說話間,輕撫蓉姐姐玉背,希望她能夠迅速平靜下來。
“我沒事。”唐蓉後退一步,輕聲道:“不用擔心。”
秦逍低聲道:“至少我們找到了他,這是大好事,他雖然受傷,但還活著,隻要活著,比什麼都好。”
唐蓉輕嗯一聲,點頭道:“活著就好。”被淚水浸住的水汪汪的眼眸看著秦逍:“謝謝你。”
“咱們先出去。”秦逍道:“再過幾天,他就能安然無恙。”牽了唐蓉的手,向監牢外走去,這一次唐蓉並沒有掙脫。
兩人在監牢外沒有等太久,焦利便已經出來,笑道:“小火神,十八名大惡徒都已經挑好,我去安排將他們單獨囚禁,出發的時候,再將他們綁了去。這些人能為大火神而死,也算是大功一件。”
“不錯。”秦逍也是笑道:“有人因為師尊而死,確實是大快人心。葉護,你等著看,到時候,我會讓那些人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決不能讓他們死的太痛快。”
焦利葉護大笑起來,秦逍也是大笑,兩人笑聲遠遠傳開,隻是焦利葉護卻沒有看到,站在他身後的唐蓉正死死盯著他,那一雙美麗的眼眸子,此刻卻是冷厲至極,宛若寒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