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雙更合一(1 / 2)

嫁嬌女 一笑笙簫 15366 字 6個月前

在鄭芸菡有生以來的認知裡,二哥長得好,性格更好,從不與人臉紅,總是含著清淺的笑;比之大哥的冷硬帶柔,二哥就是一抹暖洋洋的春風。

這抹暖風,本來住著敞亮的宅子,吃著精致的美食,坐著最穩的車駕,於衙署和府邸之間往複度日,從容優雅。

眼下他要去的地方,暗藏逃犯,遍地生災,時而動亂。

在旁人眼中,越亂越是機遇,隻要立下大功立刻加官進爵。

在鄭芸菡眼裡,這是一場天崩地裂的離彆。

她快哭瞎了。

這時候,有媳婦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鄭煜堂冷著臉把她按進妻子懷裡,咣的一聲關上門,將哭聲隔絕在外,與二弟商議此行細節。

舒清桐哪見過這樣的場麵,麵前的少女抬起一張慘兮兮的小臉蛋,悲傷又茫然,她感到棘手,試圖安慰:“不哭啊……”

鄭芸菡水汪汪的眼睛一擠,眼淚不要錢一樣大滴大滴落下,聲如鳴笛:“嗚——”

哭的更慘了。

舒清桐一個頭兩個大。

門猛地被拉開,鄭煜堂黑著臉站在門口,眼神充滿警告。

哭聲戛然而止,粉裙少女抖了一下,二話不說扭頭就跑,舒清桐擰眉:“你不能好好說話嗎?”

鄭煜澄恐他二人新婚生口角,起身走出來:“大嫂,沒事的,彆緊張。”

他是被纏的沒辦法,又不能吼她,這才請了大哥過來。

他走出來,舒清桐才看到他膝蓋位置的衣擺全被眼淚打濕了,好笑又心疼,這是有多少眼淚呀。

鄭煜堂歎了口氣,對鄭煜澄道:“你先收拾,我稍後來與你詳談此去諸事。”

鄭煜澄淺笑頷首,目送他們離開。

舒清桐有點生氣,畢竟他們今早才受了芸菡的照顧,他此刻就擺起大哥的譜來,走出一段後,語氣冷硬道:“你自己回吧,我去看看她。”

鄭煜堂拉住她,無奈歎息:“不必了。”

舒清桐默了一瞬,語氣放軟:“她隻是舍不得二弟。”

鄭煜堂黑眸輕動,竟笑了一下:“若你以為她隻是舍不得,那就錯了。”

舒清桐起先不懂,但當她悄悄去了嘉柔居,聽見裡頭的動靜時,隱約明白了一些。

前一刻還哭的天崩地裂的少女,此刻已經擦乾了眼淚,紅腫著一雙眼睛趴在案前一筆一劃寫著什麼。

兩個婢女一個嬤嬤陪在她身邊,七嘴八舌提建議。

“大公子成親,府裡剛打了新棉褥子,都是最鬆軟暖和的,帶一床?”

鄭芸菡捏著筆輕輕搖頭:“二哥不會要的。他是去上任,讓人知道連褥子都要自帶,難免覺得他嬌氣不頂事。傳到殿下耳朵裡也不好。”

福嬤嬤微笑:“褥子隨處可見,不帶也罷。可二公子此去不曉得要多久,再過一

兩個月天兒就熱了,並州那地熱的早,帶冰席如何?”

鄭芸菡倏地一笑,兩顆腫眼泡擠成彎彎的形狀:“冰席好,這個不常見,又比褥子輕薄,就說一受熱要生病,病了就出人命,旁人也不敢置喙什麼,反倒要誇誇二哥。”

她越想越合適,在清單上添加,寫完一個,又討論下一個,少頃已經列了一大堆東西。

舒清桐站在書房外的廊下,竟不知該離開不要打擾,還是進去哄一哄她。

身後有輕而急促的腳步聲,鄭煜澄換了一身淡藍色圓領袍來到嘉柔居,他分明走的很快,卻半點不顯淩亂,身長挺拔,步履輕淺穩健,比起鄭煜堂的冷硬,他的確更顯溫潤。

“大嫂。”鄭煜澄站定,向她見禮。

舒清桐低聲告訴他,芸菡不僅沒有哭鬨,還在為他準備行裝,他莫要像鄭煜堂那樣不留情麵。

鄭煜澄悵然失笑:“還好過來一趟,否則她非得搬空半個侯府……”

舒清桐:……

鄭煜澄轉身走進房內,裡頭的嘀咕聲戛然而止,不多時,福嬤嬤和兩個婢子都出來了,舒清桐免了她們見禮,悄悄站在門外。

手中的筆被抽走,鄭芸菡抬眼,見二哥含笑站在桌邊,紅潤的唇緊緊一抿,忽然趴到桌上,腦袋轉過去,隻留給鄭煜澄一個圓溜溜的後腦勺。

鄭煜澄在她身邊坐下,粗略掃了一遍初版清單,嘖嘖搖頭:“我如今才明白,三弟每次回府又離開時是什麼心情了。”

趴桌少女動了一下,一副很想和他說話,又攢著心氣忍下的模樣。

鄭煜澄繼續看清單,幽幽道:“我此去若順利,興許一兩月就能複命,還要帶冰席?我若不在外頭挨過一個酷暑,怕是都不好意思回來。”

鄭芸菡蹭的坐起來,晶亮的眸子不悅的盯他:“你明知不是這個意思。”

鄭煜澄彎唇一笑,湊近些,溫潤的眉眼似在討好:“肯與我說話了?”

鄭芸菡眼神幾動,又垂下去:“我又沒有與你生氣。”

鄭煜澄笑而不語,耐心等著她的下文。

鄭芸菡發現手指頭沾了墨漬,直接用手來回搓揉,可就是搓不掉:“你從未出過這樣的遠門,連歸期都不定,這與大哥從前同師父遠遊不一樣,外頭有人亂,有天災,你對那裡又不熟悉,萬一他們欺生,就是不配合你辦事,便是回來了還要遭陛下和殿下一通訓斥……”

她越說越害怕,哽咽起來:“縱然是機遇,也要冒著危險去搏……”

眼淚大滴大滴掉下來,哭腔漸起:“我不要你有事——”

鄭煜澄靜靜看著她,抬手抽出一方柔軟的棉帕,就著溫熱的茶水沾濕,拾起她已經搓紅的手指,耐心的將她手上的墨漬擦得乾乾淨淨,翻了個麵,又給她擦眼淚。

“三個月。”

哭聲止了

一瞬,她甕聲道:“啊?”

鄭煜澄斂去笑意,認真道:“三個月之後,我必完好無損的回來複命。待你在府中寫滿二十個‘正’字,我便在你跟前了。”

鄭芸菡怔了一下,此情此景,讓她回憶起一件不太愉快的事來——

那一年,大哥學業變得繁重,二哥出麵,將她從大哥院中接到了自己院中照顧著。

她還小,跟誰在一起久就跟誰親,那時候剛被易手,很是傷情,常常一言不合就偷偷跑回去,擾得大哥無法專心,索性出府去書齋讀書,很晚才回來。

她找不到人,哇哇的哭,發現大哥很早就會出門,便蹲在門邊要趕路。

後來,二哥笑著將她背回院子裡,拿出一個大大的沙漏。

沙漏裝滿沙,打開塞子會有細細長長的沙線流出,她覺得有趣,直勾勾盯著沙線。

二哥說,待沙線流完,就可以看到大哥了。

她喜歡看沙線,看完了就能見到大哥,簡直是一舉兩得!

她不哭不鬨了,托著下巴盯沙漏,晌午剛過,沙漏的沙就停了,她興奮地拍手,大哥要回來啦。

路過的二哥看她一眼,將沙漏猛搖兩下,沙又開始流。

她如遭雷劈。

接下來幾次,每次她以為沙流光了,二哥搖幾下,又會開始流。

聰明如她,既然要沙流光大哥才會回來,她把沙挖乾淨不就好了嗎!

她趁二哥不注意,悄咪咪解開蓋子,然後就瞧見碩大的木漏鬥裡,尚有一大半沙沒能流完,她狐疑的伸手嘩啦,摸到了石頭……

她似一頭發狂的小獅子,握著石頭去找二哥理論,二哥看一眼石頭,滿麵笑容:“這是開啟新遊戲的鑰匙,整個侯府隻有這一份,竟然被你找到了,要試試看新的遊戲嗎?”

鄭芸菡還沒來得及追究,就稀裡糊塗的開啟了新遊戲,緊接著被新遊戲迷惑了心智,很快忘了大哥是誰……

鄭芸菡從回憶裡醒過神,盯著麵前的二哥:“我懷疑你在唬我,可惜我沒有證據。”

鄭煜澄恢複笑容,手裡的帕子翻過來,又在她臉上擦來擦去:“白紙黑字,怎麼就是唬你了?”

鄭芸菡半天沒說話,慢慢歎出一口氣。

二哥赴並州上任,已是既定的事實。縱然她再多顧慮擔憂,傷心不舍,也隻會讓二哥分心,並無益處。

她伸出小指頭:“倒也不必下軍令狀似的作保歸期,我隻要你平安,無論何時何地,都要先保平安。”

鄭煜澄輕笑,勾住她的小指頭:“一言為定。”

送走二哥,鄭芸菡還想再整理一下清單,善兒和真兒回來,看到她時紛紛驚呼,捂著嘴忍笑。

鄭芸菡一臉疑惑,走到鏡台邊照了一下,僵在原地。

她哭紅了的小臉上,被手帕擦得黑乎乎的,最滑稽的是嘴上一撇一捺,儼然兩

道小胡子。

“鄭煜澄!你給我走!現在就走——”

……

鄭煜澄出發的日子在兩日後,恰逢鄭煜堂要陪妻子回門,送彆的任務,自是落在鄭芸菡的肩頭。

她吭哧吭哧列的清單,最終被采納的沒有幾個,看著二哥單薄的行李,操著老母親心的少女又傷感起來,想起什麼似的,從繡花兜兜裡掏出一把銀票遞給他:“不帶太多行李也好,但身上切不可沒有銀子。”

鄭煜澄詫然:“你哪裡來這麼多錢?”

她晶亮的眸子透出得意的笑:“不偷不搶,山人自有妙計!”

鄭煜澄露出幾分了然:“不要送了,回去吧。”

她瞬間不笑了,站在馬車邊遲遲不肯上去,鄭煜澄狠心登車,下令出發。

直到走出很遠,馬車簾子又被撩開,鄭煜澄探頭回望,擺了擺手。

快回去。

鄭芸菡又笑起來,壓下眼淚,輕輕對他揮手。

……

同一時間,回門的小夫妻正在馬車裡說話。

舒清桐忍著笑:“所以,協商的結果就是,不帶行李也行,但是要帶夠錢?她在你這裡誆了多少?”

鄭煜堂冷著臉,報了個數字。

講道理,之前他出錢在懷章王那裡買下所有紫檀木的時候,是誰半夜跑到他房裡,貼心的說著什麼:男人在朝為官,身上需要點體麵錢。還把自己的錢都交出來的?

這下好,不僅把之前給他的全都要回去,還借由他之前凶她,狠挖了一筆。

在即將離彆的二哥麵前,大哥作為男人在朝為官的顏麵,當真是不值一提賤如草芥呢!

舒清桐看出他眼底的醋酸,想笑又不敢笑,怕刺激他,慢悠悠從身上摸出鄭煜堂之前交給她的私庫鑰匙輕晃,鈴鈴作響,揶揄道:“身上還有銀子嗎?沒有的話,一定要跟我說啊。”

她貼近他的耳朵,手攀上他的肩膀,吐氣如蘭:“我偷我夫君的私庫養你。”

鄭煜堂瞬間破功,氣著氣著就笑了。

……

鄭芸菡送走鄭煜澄,轉道去了一趟萬寶寺。

國寺香火鼎盛不衰,來此者皆心懷所求。

鄭芸菡誠心祈福後,起身去添香油錢,身邊一老婦忽然喊她:“鄭姑娘?”

她疑惑的看著麵前的婦人:“您是……”

老婦淡淡一笑:“那日姑娘在王府,因身染風寒昏了過去,是老奴將姑娘攙回屋子的。”

懷章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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