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第 119 章(1 / 2)

嫁嬌女 一笑笙簫 13834 字 4個月前

秦意上任之後,已獲賜一座府邸,雖不能比鎮江侯府那般闊綽,但在他這個年紀來講,算是不錯了。秦意懷著為數不多的良心,要給她布置一方小院子,秦蓁拒絕了。

她如今正有用,提什麼太子都能配合,所以她在太仆寺衙署住的很自在。

今日不知怎麼,就是睡不著,她在床上輾轉反側,終於確定。

是散學後那杯茶喝得。

飲茶難入眠。

就不該喝那杯茶。

她披衣起身,溜溜達達,一不留神又行至教舍處。

太仆寺原為辦公衙署,這教舍也是新劈出來的,還有臨時的博士廳……為何還亮著燈火?

秦蓁駐足蹙眉,她睡前巡查過,不該有明火。

她拔下頭上銀簪,放輕腳步走過去。

博士廳雖然是臨時劈出來,但並不雜亂,相反,有鄭芸菡細心布置,比起國子監的博士廳也是不差的,除了她,衛元洲這個監學和臨時博士鄭煜星也置了案桌,中間立書架隔開。

彼時,早該空無一人的廳內,坐著個身形纖瘦的小姑娘。

她身上穿著軟緞睡袍,肩上掛著單薄的披風,頭發散下來,像是已經睡下,又為了什麼爬起來。

她端端正正坐在衛元洲的案前,左邊是所剩不多的雜亂手劄,右邊是她已經裝訂好,整整齊齊擺放的成品。

秦蓁清楚地記得,她第一次做這事時並不熟練,甚至被針刺過好多次,可一次又一次後,竟也能成為她的一手絕活。

幾聲清淺的叩門聲傳來,載著幾分無意驚擾的貼心。

忙著趕工的少女動作一頓,轉身探頭。

秦蓁倚在門邊:“不是說這份手劄不趕著用,為何還連夜裝訂?”她頓了頓,擺出無情的樣子:“況且,明日的隨堂考,並不會因為我瞧見你連夜趕工,就對你網開一麵。”

鄭芸菡意識到對方並未指責宵禁後還燃燈的事,輕輕呼出一口氣,笑著說:“我都溫習過了。”

秦蓁抱手:“所以宵禁後,你還在此燃燈趕工,我是不是要誇誇你?”

鄭芸菡:……

秦蓁卻道:“繼續,就當我不在。”

她撒開手,慢步走進來,在那一摞整齊的冊子旁坐下,“你這樣,

挨罵是一定的,可罵都挨了,事情還沒做到位,不是很虧?”

鄭芸菡心頭一鬆,衝她笑眯眯點頭,繼續整理最後一部分。

秦蓁閒來無事,隨手拿過一本她裝訂的冊子翻看,第一頁就把她看愣了,這是什麼?

“君凶冷在外,懷柔於心,形如銅牆鐵壁,內藏溫厚細膩。”

秦蓁低低的念出一句,一旁的鄭芸菡愣了一下,伸手就來搶。

秦蓁抬手隔開她,繼續念——

“兄嫂大婚,君贈圖,雖言行恫嚇,然意屬成全。”

鄭芸菡終於急了:“不要念了!”

秦蓁見她慌亂,揚起手裡的冊子:“你的?”

她快羞哭了,秦蓁仿佛看到了很久之前,另一個少年哭兮兮的樣子,飛快合上冊子遞給她,她一把抓過,轉身藏到衣服裡,不敢回頭看。

秦蓁還記得最後瞟到的一句——君心寬厚,縷縷退讓,愛惜使然。

……

鄭芸菡覺得被人發現了最羞恥的秘密,她用披風緊緊捂住自己的小冊子,好半天才說:“秦博士,你忘了剛才看到的,行嗎?”

一陣短暫的靜謐後,秦蓁忽然問:“喜歡懷章王?”

鄭芸菡帶著幾分不安望向她,雖然她的手劄沒有寫名字,可方才她坐的是元洲哥哥的位置。

秦蓁的態度很平靜,沒有譏笑戲謔,更沒有豎起什麼立場與她說教。

許是夜色太沉,許是屋內太靜,竟讓她生出大膽打開心扉的衝動,半晌,她認真又鄭重的點頭。

秦蓁:“那他對你——”

她故作不知內情,恍然道:“難怪王爺總愛找你做事,他是故意親近,你們早已……”

鄭芸菡小臉一白,兩隻小手一邊擺一邊解釋:“我們沒有在這裡胡來,不是假公濟私!”

秦蓁輕輕舔唇。

這傻姑娘,又在擔心自己要被革職。

她單手支頜:“我又沒說什麼,彆瞎緊張。”又叩叩桌麵:“趕緊做完去睡覺。”

鄭芸菡遲疑的繼續乾活。

秦蓁不在她做事的時候打擾她,鄭芸菡很快完工,然後偷看一眼秦蓁,終於把話題扯回來:“秦表姐可以幫我保密嗎?”

秦蓁看她幾眼,爽快點頭:“可以。”

鑒於秦蓁之前的表現,鄭芸菡破天荒帶了威脅:“你不

可失信,我也不是好惹的。”

秦蓁被她逗笑了:“嗯,你不是。”

兩人重新巡視周圍,確定沒有明火後一同離開。外麵已經是一片沉色,鄭芸菡心裡打鼓,不敢輕易開腔。

忽然,秦蓁問她:“若是做懷章王妃,品級可比一個小小的助教要厲害,整個王府的財富,不比每月那點微薄俸祿誘人?堂堂侯府千金,怎麼眼界這麼窄。”

鄭芸菡默了一瞬,說:“舍了助教之職,選做懷章王妃,就是眼界開闊嗎?”

秦蓁輕笑:“是啊,當王妃多痛快。”

鄭芸菡並沒有被打動的樣子:“做了王妃或許能得到許多,但若有朝一日,這身份被剝了,又或是名存實亡,我還剩什麼,又是個什麼呢”

秦蓁駐足,挑眉看她,“你問我啊?”

鄭芸菡跟著停下,像是在等她回答。

秦蓁笑笑,漂亮的指尖點在她的心頭:“這種問題,最親近的人,都沒辦法回答你。人活著,這裡,總有一塊地方是留給自己的,無論在你身上加上多少層身份,又剝去多少層身份,你剩什麼,你是什麼,隻有你知道。”

秦蓁聲線平緩,令人心靜神怡:“有些人如願以償被賦予某種身份時,會在欣喜中,將這種身份當做了全部,忘了自己是誰,以至於人心變換,身份被剝時,便如剝皮拆骨,仿佛失去一切,包括生機。”

秦蓁抬手,輕輕落在她的肩上:“給予一重身份,又因擅自變心而剝去的人固然可惡,但從一開始就忘記自己的人,何嘗不讓人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夜色靜謐深沉,秦蓁的話在鄭芸菡心中掀起無聲的驚濤駭浪,她怔然問:“無論身上擔著什麼身份,總要付出心血,與周圍人情牽絆,世上哪有這樣的人,脫去一層身份,跟剝去一件衣裳一樣簡單?”

秦蓁背著手,唇角漾著隨意的笑,她趿著鞋子,踢踏前行,無端顯出幾分活潑嬌俏:“若將傾注心血的身份比作一件穿在身上的衣裳,誰也沒規定你隻需穿一件,是不是?隻要我穿的夠多,換的夠快,被剝衣服的痛苦,它就追不上我。”

秦蓁往前走時,鄭芸菡還站在原地,帶她回神,她早已走進夜色裡,不見蹤影。

也沒規定你隻許穿一件……

鄭芸菡慢慢漾出笑,低頭看著手中的冊子。

還挺有道理的。

……

第二日一早,鄭芸菡頂著兩個黑眼圈起來,匆匆洗漱後趕往教舍,秦蓁抬眼看她,搖頭歎氣。

不多時,學子陸續抵達,秦蓁按照昨日所說當堂抽查。其實,能考進來的腦子都不差,加上秦蓁昨日一番嚇唬,一個個回去都下了苦功,一番考問下來,皆順利過關。

鄭煜星來的時候,秦蓁剛好抽查完最後一人。鄭煜星彎腰敲敲她的講桌:“下午讓他們自修,跟我進宮一趟。”

秦蓁不解。

鄭煜星並不比她清楚多少:“有點變故,我二嫂那邊的。去了就知道。”一轉身看到鄭芸菡,他嚇一跳,蹲到她麵前仔細查看:“昨晚去做賊了”

鄭芸菡躲開他的手,一陣心虛。

秦蓁忽道:“鄭助教,跟我一起進宮。”

鄭煜星一副想反駁又不敢反駁的樣子盯住秦蓁,好聲好氣:“就彆帶她了……吧。”

秦蓁義正言辭:“我身邊連個奴仆都沒有,若連助教都不帶,豈不是一點排麵都沒有。”

鄭煜星齜牙:“我堂堂東宮衛率,往日護送殿下,今日護送你,不夠排麵?”

秦蓁:“你也說自己是東宮衛率,又不是我的奴才。”

鄭煜星一指鄭芸菡:“她也不是你的奴才。”

秦蓁衝他笑:“她當然不是奴才,她是我的排麵,帶著她,去哪裡都很有麵子。”

鄭煜星想起他剛才透露過,是二嫂那邊的事情。以秦蓁這個女人的秉性,一定忌憚他們府上虎虎生威的女侯二嫂,這才想著帶芸菡擋煞。他已聽說府裡的事情,也知道那發起瘋來公爹親娘都敢動的二嫂,除了二哥,最親近芸菡。

衛元洲今日竟沒來太仆寺,鄭芸菡不由猜測,秦蓁已知道她的心思,是不是故意帶著她,給她製造見麵機會,這樣想著,她立馬換了衣裳,又補了一下妝容,看起來沒那麼糟糕。

秦蓁出太仆寺時,鄭煜星抄著手倚在馬車邊,眼看著秦蓁準備蹬車,他笑了一下,賤兮兮的湊過去:“你就算擔心我二嫂是臨時要找你的麻煩,也不用帶鄭芸菡。倘若二嫂真對你出手,你往她身上吐口水就

能毒死她,對自己有點信心!”

秦蓁舔舔唇,眼裡帶笑:“我有時候真的很好奇。得罪一個你最不該得罪的人,愉悅會加倍嗎?”

鄭煜星伸懶腰舒展身體,笑而不語。

秦蓁了然的點頭,忽然踢開腳下蹬車的墩子,“搭把手。”

鄭煜星笑容一滯,看著歪倒在旁的墩子,點了幾下頭,伸出手扶她。

她看一眼,笑著給他做了個十指交握,雙掌朝上的兜手動作——不是讓你扶我的手,是讓你雙掌兜一兜我的腳,代替那個墩子。

鄭煜星僵硬一笑:“秦蓁,玩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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