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三嫂往事(2 / 2)

嫁嬌女 一笑笙簫 12435 字 4個月前

他側首看她蒙著麵紗的臉,皺了皺眉,似在腦中搜羅人像,又笑開:“姑娘看著眼熟。”

她心頭輕顫,已覺出端倪。若湊巧眼熟,怎會搶在開口之前先替她付了錢?擺明了是衝著人來,故意做此開場罷了。

她掌心冒汗,壓抑著蠢蠢欲動的情緒,平聲道:“公子識得我?”

他問:“姑娘是不是弘文館直學士李楚的妹妹,李倩?”

李倩二字,如一盆涼水兜頭潑下。她心緒漸平,暗想,他的確是衝著她來的,隻是認錯了而已,以及,那句眼熟八成是胡謅。

論理,她該直接否認然後轉身離開,可觸及他一雙含笑的眼眸時,她鬼使神差的應了。

“我是。”

他了然點頭,直接替她牽過馬:“在下鄭煜星,忠烈侯之子,家中排行第三,如今是太子伴讀,與令兄熟識,我聽他提過你。”

她與他並肩而行,笑了笑:“原來是鄭三公子,家兄亦提過公子名諱。”

他無聲的看她一眼,目光中滑過幾絲疑慮,又很快散開,笑道:“你兄長剛上任,公務繁忙,今日來馬場也有應酬,他擔心你不熟悉長安,便請我過來看看,若有唐突姑娘的地方,請姑娘見諒。”

他一身鮮豔騎裝包裹頎長身姿,額帶襯得麵白俊朗,言談淺笑間,儘是溫柔與耐心,與對那位邀戰姑娘的態度相比,判若兩人。她輕輕瞥他一眼,心道,原來是替友人照顧妹妹來了,他對照顧妹妹這件事,還挺上癮。

她不知該怎麼回應,索性不應。

“姑娘會騎馬嗎?”他狀似不經意的問。

她心頭一緊,端於身前的手有些不自在的緊握:“不會……”

他低笑兩聲:“所以將自己馬都弄丟了?”

她忍不住去看他,那明朗的笑容裡滿含打趣。她剛剛才見識過他對彆的姑娘如何出口無情,所以他此刻的言行舉止,幾乎可以稱作曖昧;而他本意是要對一個叫李倩的姑娘曖昧,卻認錯了人。真是諷刺又好笑。

他看她的眼神越發古怪,甚至轉頭看了看馬廄的方向。她心虛緊張起來,猜

測他可能在懷疑自己認錯人,若他懷疑,她刻意冒認一事就遮不住了,待拆穿時,他少不得要追究。

在他又一次要回頭看時,上千個日夜的寄托和幻想,在心中合成了不可控的貪念和奢望,於她的動作,眼神情態中毫無保留的表達給他,她忽然拽住他的袖子,緊緊盯著他:“鄭公子能不能教我騎馬?”

他轉回目光,迎上她的視線時,微挑的長眉栽了幾分驚訝。

她被這個眼神盯得不能動彈,她原以為,走上來長安的路,已經是她最大膽的逾越,但其實,此刻的她才最大膽。伸出手的那一刻,她甚至看清了自己隱秘的希冀裡,到底渴望得到什麼——她想將他變作一個真實的存在,而非腦中勾畫描摹的虛影,他曾給過她最大的善意和溫柔,他就是她踏出接下來每一步,源源不儘的力量,像當年一樣。

然而,她心中的百轉千回,似乎隻是他麵前的轉瞬即逝,他幾乎沒什麼猶豫,又像是終於確定什麼,爽快道:“好啊。”

他一句回答,令她心花怒放,理智震蕩,她像過去的很多次一樣,自動自發摒除他眼中玩味的深意,隻見這當做純粹的善意,隻對她的善意。

“會上馬嗎?”他輕抬下巴,低聲詢問。

她像是迷了神智一樣搖頭,心中隻想借機親近他,更親近他,恨不得所有話本戲劇的巧合和趣味在此悉數驗證在他們身上,他會發現她是誰,想起那些事,而他記得她,甚至還有點喜歡她,不用她對他那樣的癡念,隻要一點點,她就能有無窮的力氣走下去,走向他。

他像是看不到她眼中的著迷,一手扶她的臂,一手托她的腰身送她上去,動作又快又穩,不帶一絲齷齪的留戀,可這份乾淨利落,更讓人心動癡迷。

他牽起韁繩,她暗暗做好準備,可惜馬都動了,他並沒有像當年那樣大吼一聲嚇唬她,然後得意洋洋的告誡:“保命第一條,不要在馬上尖叫……”

他隻是幫她牽著馬,漫無目的走,不似當年的急躁,卻又不像是在認真教。

正當她疑惑時,周圍隱隱傳來騷動,她後知後覺打眼望去,發現不少姑娘都在偷偷看她,然後交頭接耳的議論,與他在馬場比賽

時的議論不同,此刻的她們,目光翻白滿臉不屑與不悅,全衝著她來。

她緊張的抓緊韁繩,一次次瞟向為她牽馬閒步的少年郎。從小到大,她聽過無數的冷言冷語,第一次從長安回家後,因為有他,她不再害怕那些言語的暴力;而今,仍是因為他,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閒言碎語落在心頭,也可以變成甜滋滋的蜜糖。

這甜滋滋的味道,能蠱惑人心,蓋住理智,令虛榮膨脹,讓悄悄竊竊藏在心中角落的期盼,冒頭攀升急速生長,彙成一個將她多年來的打算全部顛覆的念頭——她何不想辦法嫁給他?

念頭一經滋生,便一發不可收拾。

為什麼不可以!?

若能嫁給他,做他的夫人,她的身份也能跟著水漲船高,那些累人燒腦的生意,多得是人求著幫她打理,她再也不用對那些貪心冷漠的人笑臉相迎,為了一次抬價壓價,絞儘腦汁揣摩算計,顯儘醜態。

她不必再懼怕秦家的威勢,有他護著寵著,她可以直接做主將母親接來長安安頓,若秦家發難,她便撕破臉皮,將秦霈的事都抖出來!秦意不必再跟著摻和家中生意,有忠烈侯府做靠山,她甚至可以為他求一個官職,好過一生為商。

她深深地凝視他的側影,心神蕩漾。他是她悄悄放在心中,懷念了好久的人,若能嫁給他,她定會用儘全力成為他在意的人,因為他會極力愛護自己在意的人。若她能被他愛護照顧,她為什麼要籌劃一個人去走更辛苦的路?這條路這麼長,有人陪著不是更好嗎?

圍著馬場走一圈,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她已經可以放棄籌備多年的計劃。

她想,如果這世上還有人能讓她改變主意重新選擇一條路,這個人隻能是他。

“鄭公子。”她輕聲喊他,他轉頭:“嗯?”

她努力將身段凹得曼妙勾人,故作不知:“我坐著腰有些累,是不是坐姿不對?你能不能……為我指導一下?”

他看一眼周圍,笑了一下:“指導姿勢,怕是要唐突姑娘。”不等她回答,他接著道:“姑娘是想在這裡指導,還是去沒人的地方指導?”

不正經的話,卻被他說的一本正經,她今日得了太多的嫉妒和羨慕

,整個人飄飄然,隻想與他更親近,此刻,他帶她去哪裡,做任何事,她都願意。

他隻看了她片刻,便笑著點頭:“行,我給你指導。”說著,他招手喚來一個馬倌,開了一個貴賓單用的場地,一句話交代下去,已有人鞍前馬後的替他準備,他牽著馬帶她往那處走,走進私人場地後,嘈雜被甩開,這片靜謐的地帶,透著隱秘的曖昧。

她坐在馬上,期待的等著他。可他隻是站在馬前,口頭糾正她的姿勢,她輕輕擰眉,不僅是遺憾他沒有親自糾正,更因為他在胡亂指導,給她指了一個完全錯誤的坐姿。

他笑著說:“對,就這種姿勢,非常標準,你練習坐上個把時辰,以後就知道怎麼坐了。”

明明前一刻還當著那麼多人對“李倩”溫柔曖昧的男人,此刻眼中儘是玩味戲謔,像是在看一個笑話。

這姿勢實在難受,她咬牙轉換策略:“鄭公子,我有些累,能不能扶我下馬?”

他垂眼低笑,漫不經心伸出手來:“下來吧。”

她看著他伸出的手,計算著兩人的距離,在蹬著馬鐙翻身下馬,伸手去握他手的同時,將整個人的重量向他傾斜,伴著一聲驚呼朝他摔去,然而,他的手在一瞬間收回,人向後退開一步,任由她整個人摔在地上,支地的手肘狠狠擦過砂石。

她摔懵了,渾身劇痛之下,被美夢和幻想迷惑的心智終於回歸。

他是故意的。

頭頂傳來一聲低笑,她忍著屈辱抬起頭,看著他抱著手臂在她麵前蹲下來,偏頭玩味道:“喜歡我?”

她茫然的看著他,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很顯然,他對這個答案一點興趣都沒有,徑自說下去:“喜歡我什麼?出身好,長得好?能給你臉麵,還是能送你上天啊?”

她撐在地上的手掌慢慢握起,抓了一把砂石:“你是故意的。”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摔倒在地的她,好笑道:“生氣了?方才你在馬上受儘眾人豔羨目光時,不是挺開心的嗎?”

他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語態,將她整個人生生剝開,她這才知道,那一刻的虛榮和醜態,在他眼中儘顯無疑。

而那時,她在天真做夢。

她定定的看著他,似乎想將他

看穿,他怔一下,彆開目光看向一旁,笑了笑,又轉回來與她對視,帶著點“我不會輸給你”的狠厲:“李姑娘這眼神,直勾勾的有些嚇人。好似我是你看中的一塊肥肉。”

她心中慢慢涼下去,麵上卻慢慢笑起來,反問他:“怎麼,不可以嗎?公子出身高貴,相貌不凡,傾慕覬覦你,多正常。”

他擰了一下眉,大概是對她的態度有些意外,但話都說到這裡,無謂再遮藏,他也笑著:“當然可以。但是李姑娘,誰規定我扶你上馬令你風光,就必須護你下馬保你安穩呢?彆說你我男女有彆毫無關係,這世上男子娶妻,尚有半道辜負傷害欺辱的呢。更何況……”他目光掃過她的身子,滿是嘲諷:“方才是我勾你朝我懷裡摔的?我扶不起,還躲不起啦?”

他的話,每一個字都像一個耳光,狠狠打在她的臉上。

他笑得冷情:“讓我猜猜,姑娘正值妙齡,寒門出身,兄長出頭不易,若能嫁得高門,不僅能幫襯令兄和李家,於姑娘你更是風光體麵的事,對不對?可世事哪有儘如人意的,你想靠男人攀升得到什麼,就不能隻挑著好處去得,他令你扶搖直上風光無限時,你要受著,他令你委屈受辱深陷絕境時,你也要受著。你既選將自己交付依托,苦樂榮辱,都是攪在一起的。若你覺得自己沒有能力承受,那就最好收了心思,彆想著跨出這一步。”

她呼吸微顫,低聲道:“所以,你也如此?”

他像是聽了一個笑話,張揚的大笑起來,每笑一聲,她都覺得刺耳戳心,直至他笑聲驟收,神情沉冷,垂眼看著她:“不說整個長安城,僅是這馬場裡的姑娘,十個裡頭有十一個都想高嫁,可十一個裡頭有十個都知道,男人都是如此,絕不單指哪一個。剩下一個不知道的就是你,所以你才能問出這麼蠢的問題。”

他站起身:“李姑娘,奉勸一句,將眼睛洗乾淨,好好看路,踏實做人,省得你兄長人在朝中公務繁忙,還要分心牽掛你肚裡的花花腸子會毀了自己,帶累李家。好高騖遠貪心不足者,遲早自食惡果。即便你再渴求高嫁抬運,也請記好,男人又狗又壞,不要隨便期待。”

他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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