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chapter 64(2 / 2)

白色橄欖樹 玖月晞 8964 字 3個月前

他二十四五歲,年輕,平凡,中等個頭,身材偏瘦,長相很普通,乍一看不像凶惡之人。若是放在大街上,也不會有人對他心存戒備。

他如今戴上手銬腳鐐,卻無所畏懼,姿態尋常,隻是眼裡的漠然讓人無法忽視。仿佛生而為人,他無心無感,無知無覺。

哈維起先還用平時對待戰犯的那一套去質問他為什麼傷害無辜,為什麼不想想自己的父母。

“如果組織需要我,我可以殺掉我的母親。”那青年摳摳耳朵,“你彆給我講這些無聊的廢話了,我想你來的目的也不是感化我,不是嗎?”

哈維少校麵色如鐵,放棄了,轉問他李瓚的事。

“Lee很有名,他毀了我們很多據點。我們當然對他恨之入骨,還有庫克兵另外幾個狙擊手。進攻醫院那天,我們想將倉迪最厲害的一幫庫克兵一網打儘,但功虧一簣,我們隻能撤離。他追去倉迪寺搶他女友的屍體,這是我們沒料到的。把他的女友拖回去,是為了羞辱泄憤。”

哈維:“他那天應該傷得很重,怎麼活下去的?”

青年挑眉:“當然是我們救活的。要不然,他現在已經是一堆白骨。他為了救那個女孩,獨自闖進據點,還把頭盔和防彈衣給她。簡直不把我們放在眼裡。”

哈維:“所以把他救活,為了折磨他?”

“我們沒那麼幼稚。他的製彈技術一流,怎麼能浪費?不過,我們積攢了那麼久的怒氣也要發泄。”

哈維:“你們做了什麼?”

“那個女孩被救走了。但我們剛好殺掉了另一個亞裔女孩。”

玻璃這頭,摩根臉色變了一遭,擔驚地看向宋冉,她沒有一絲表情,目光空洞,盯著玻璃那頭的人。

“我們挨個兒強.奸了那具屍體,玩膩了,切掉了她的手和腿,把她的身體吊在旗杆上,曬了一個月。他以為那是他的女孩。那段時間,牢房裡從早到晚都是他的哀嚎聲。”青年說到此處,覺得好笑,就笑了一下,“至於用刑嘛,都是你們常見的,有時候折磨他,有時候讓他看著彆人被折磨。你知道嗎,當他看到我們的小孩殺人時,他會流淚。”青年覺得很滑稽,“不過他骨頭真硬,死活都不肯幫我們製炸.彈。他要是願意加入我們,也不會受那麼多折磨。金錢、美女、地位,什麼沒有?”

青年講得有些累了,打個哈欠,靠進椅子裡:“五月份的時候,有個美國的庫克兵來救他,應該是他的朋友。但失敗了。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朋友痛苦死去,執刑的是我們的小朋友們。

哦對了,他自殺過幾次,但都被我們搶救了回來。我們想讓他為我們所用,從來沒餓過他,每天都給食物。他自己絕食才瘦成這樣,之後都靠營養液點滴維持。我們也察覺到他精神出了問題,想著他弄不清楚了或許會幫我們製炸.彈,就一直沒殺他,等他歸順。但老天,”他歎了口氣,“我也沒見過骨頭這麼硬的人。”

饒是身經百戰的哈維,此刻也聽得額上冒出一層冷汗。若不是要繼續詢問,他緊握的拳頭恐要擊碎對方的頭顱。“他是三天前逃出來的?”

“政府軍攻打邊境據點,牆炸了,混亂中,他逃走了。那時候誰還有工夫管他?”

“邊境距這邊80公裡,而且全是沙漠,他是怎麼來倉迪的?”

“這我就不清楚了。走過來的?”青年說完,自己也不太信,“沙漠溫度50多度,他一邊腳筋斷了,應該走不過來。”

倉迪寺。

半年的囚禁生涯,他已神誌不清,卻靠著近似本能的驅動,走了三天三夜,回來了最後分彆的倉迪寺。

已經不知今夕何夕,已經不知歲月變遷,甚至已經不知戰爭結束了,卻竟還如孤鬼一樣在那白色的陵寺附近遊蕩,不肯離去。

問完話,那人被士兵帶了出去。

突然,宋冉拿起桌上的瓷花瓶,猛地往牆上砸碎了,攥著布滿尖刺的瓶頸衝出房間。

摩根瞥見她恨到淬血般的眼神,立刻追上去,可宋冉已衝上走廊,舉著手中的碎瓷片狠狠朝那人臉上刺去。

“畜生!”

那青年臉上赫然幾道血痕,皮肉翻翹,鮮血淋漓。還不夠,她又是一道刺向他脖頸。事發突然,士兵們全無反應。那人臉上脖子上鮮血直湧,捂著被尖刺割斷的頸動脈,冷漠的眼瞳裡驟然浮現驚恐,血手抓住士兵:“救我!”

哈維雙眼血紅,冷眼旁觀。

宋冉揚手,朝他另一邊脖子刺去。

摩根衝上來,將宋冉抱起往外拖,宋冉將瓷瓶砸碎在青年額頭,手抓腳踹,指甲撕摳著他的喉嚨不放。

她瘋了,她是瘋了,這一刻她隻想殺了他,千刀萬剮都不解恨,殺一千遍都解不了她此刻千萬分之一的痛。

她痛啊,她快痛死了。她痛得恨不能下一秒就死掉,恨不能把自己的心都剜出來。

她痛得在摩根把她從那人身上揪扯開的一瞬,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嚎哭起來。

……

……

回到醫院,是兩個小時後。

摩根陪她走過走廊,低聲道:“Ruan,對不起,我攔住了你。上天知道,我比你更想殺了他。但我們不能。”

宋冉經過一番發泄,已平靜下去,說:“我知道。謝謝你。”

“你放心,經過審判後,他們最終也難逃一死。”

宋冉點了點頭。

推開門走進病房。

幸好,李瓚還在沉睡。

下午五點多,外頭太陽還很大,但窗簾拉得嚴實。室內光線朦朧,透著一抹橘黃的暖色。

宋冉輕輕走到床邊。半年多了,她很久沒見過他的睡顏了。他閉闔著眼,眉心緊緊擰著,在睡夢中也很痛苦虛弱。

她爬上床,鑽進薄被中摟住他,緩緩閉上眼睛。她也很累了。

迷迷糊糊睡到不知多久,李瓚突然從噩夢中驚醒,整個人彈跳一下,就要躍起。宋冉條件反射地收緊手臂,摟住了他。

“阿瓚,是我。”

他靜了一下,胸膛起伏,劇烈喘氣,在黑夜中盯著她。

已是夜裡了,天光昏暗,他的眼睛明亮而清黑。

他還是他啊。

那樣乾淨而純粹的眼神,瞳孔裡隻映著她一個人。

“是我啊,”宋冉衝他微笑,“阿瓚,我是冉冉。”

他伸手,三根手指輕輕觸了觸她的臉龐,他說:“你來了?”

“我來接你了。”宋冉說著,身體貼緊他,“阿瓚,我們明天就回家了,好不好?”

李瓚低下頭去,蹭了蹭她的臉頰,將腦袋埋在她脖頸間:“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