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殺青(1 / 2)

江絡的心臟停跳了一瞬。

她眼睛一眨不眨,甚至忘了眼珠子該怎麼轉了。因為看不見旁邊高處,眼前隻有宿容,害怕的感覺消失,隻覺得......

撲通,撲通。

陳導在鏡頭前麵看著江絡表情,她先是驚訝一瞬,隨即目光變得沉靜內斂,又暗藏洶湧。

就像是幾千年的寒冰裡藏了一團火苗,最開始的時候還小得沒有人能看見,但是或許在不知不覺的時候,這一小團子火苗會越燒越大,到了燎原的程度。

宿容親人的時候有個習慣,骨子裡帶的。

先從下唇親起,最開始是蜻蜓點水,小心翼翼的親法,然後大概是熟悉了,動作就稍微凶狠起來,在江絡的唇上廝磨。江絡下意識的想要閉眼,但是這場戲要表現出裴蓮被驚到了的樣子,還不能閉。

宿容長得好,遠遠地看就能在人群裡一眼找出來,現在湊近了更是不得了,他長長的睫毛在眼簾下麵打下了淺淡的陰影,眼皮子微微闔著,放彆人那多情瀲灩的桃花眼到他這張臉上,卻莫名其妙有種冷淡的感覺。

江絡的心一開始還砰砰砰地跳得像是要從胸口蹦出來了一樣。

直到她一抬眼,看見咬著她嘴唇的這位耳邊還有點紅。心裡突然就有點好笑。

因為要補特寫,這一段吻戲前前後後拍了三遍,足足一小時。

親完了江絡嘴唇都有點發乾,讓安安拿了礦泉水過來潤著。旁邊陳導道:“比昨天好多了,對戲果然有用?”

江絡的目光和宿容一撞。

隨即移回來,笑了下:“是,挺有用的。”

宿容緊跟著還有場戲,江絡一邊喝水一邊遠遠得看著他,臉上的熱度還沒有完全消失。她抬起手,試圖冰一冰臉,卻發覺手上的溫度比臉還要熱。

陶可欣正巧路過,看到她臉色都嚇了一跳:“你沒事吧,難不成是中暑?”

江絡膚色比一般人白,臉紅的時候更加明顯,她手一頓:“沒事。”

“就是有點熱而已。”

陶可欣一臉納悶,心想這都十月份了,就算穿著古裝戲服也不該熱成這樣。但是也沒多想,拉了江絡和她商量:“對了江絡,你來幫我看看這場戲,我總覺得我情緒進不去

——”

陶可欣的下一場戲,也就是她的角色季小柔領盒飯的戲份。

江絡作為原作者,對角色心理自然了解頗深,和陶可欣講了一下午,她雖然還有些一知半解,但是比一開始一頭霧水的狀況也好了不少。

雖然容家一直有意瞞著裴蓮的事,但是她長久不出現,加上之前在戰場上所有人都聽到了季宗主空中“藥引”一詞,不少人心中都有所猜疑。其中更以季宗主本人為甚。而對他來說,與其說是猜疑,更不如說是欣喜若狂。

季宗主作為強硬派,一直想要滅妖全族。

現在這種狀況對他來說是完全不想看見的。開什麼玩笑,要是妖和人真的達成和平了,那他——

想到這裡,季宗主就氣得忍不住摔杯子。

現在好了,要是裴蓮真的在容家出了事,無論她是自願還是被迫,隻要他把這件事宣揚出去,讓妖族知道他們的公主殿下因為幾個愚蠢的人族丟了性命,那之前的一紙公約自然就成了廢紙。雖然聽說容家費勁心思,找遍全修行界的靈藥想要給裴蓮續命,但是季宗主也並不怎麼擔心。

能治好裴蓮的藥物早就被他藏了起來,所謂續命也不過是一時的事。

她早晚是要死的。

季宗主等那一天太久了,等得急不可耐,然而最終,卻等來了裴蓮蘇醒的消息。

簡直晴天霹靂,著怎麼可能呢?

季宗主不可置信了幾天,最終想起來什麼,去庫房裡一看。果不其然,那份藥材已經沒了蹤影。

一想到因為裴蓮蘇醒,自己打的那些小算盤都化為泡影,季宗主怒急攻心,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不顧兩家情誼,以容家盜取季家寶物為名,要在兩家間掀起大戰。

人妖大戰才剛打完,沒想到又來了內戰。

季小柔夾在兩者之間,一邊是敬愛的父親,一邊是至交好友,兩麵難做人,隻好暫時和裴蓮斷了聯係。隻是季宗主似乎並不隻是準備小打小鬨,他帶領門下弟子,直接圍了容家所在的山頭。

風聲獵獵。

兩路人馬對峙,打頭的季宗主雙目通紅,麵容猙獰,比妖還要可怖。

容宗主看著昔日好友變成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一聲歎息:“季含庚,你又何必做到

這樣?”

季宗主已經完全聽不下話,他看著裴蓮那高傲冷淡的模樣,恨得咬牙:“裴蓮!就算有這可笑的合約約束,但人和妖本就不可共存,你真以為這種虛假和平能維持多久?”

裴蓮麵帶冷笑:“我倒是更好奇,為何季宗主您這麼不想要人妖共存?”

修行界中對妖強硬派也不止是他季宗主一個,但是比起對妖的恨意,大部分人更想要和平,畢竟他們之所以恨妖,也不過是覺得他們殘忍無情,搞得生靈塗炭,但是季宗主不同,他似乎隻是僅僅,想要殺妖而已。

裴蓮看向季宗主的目光冷淡又厭惡:“我從前就一直在想,你是怎麼得知妖的心頭血能入藥的?”

季宗主眼神一震。

他拔劍指向裴蓮,作勢威脅,但是卻完全沒有讓對方感到害怕。

裴蓮咄咄逼人:“後來我派人調查,發覺百年前你季含庚像是發瘋一樣找能提升修行,讓人長生的法子,但近些年卻忽然停止尋找——”

“我妄加猜測,這應該並不是因為您放棄尋找,而是因為,已經找到了吧?”

裴蓮一番話像是一番驚雷,把所有人炸了個人仰馬翻。

季小柔不可置信地看向父親,怎麼可能,難不成父親真的是因為要取妖的心頭血做長生藥,才一直想要挑起人和妖的紛爭?她麵帶希冀:“父親,這一定是假的對不對,阿蓮她肯定是猜錯了——”

然後,她撞上了父親的目光,那一刻,她什麼都明白了。

季小柔從小在蜜糖罐裡長大,天真,純善,但是不蠢。

她腿腳發抖地後退一步。

雖然不能相信,雖然感覺惡心,但是這到底是她的父親。

季小柔不想讓他再繼續犯錯,咬了咬牙,上前一步:“那藥是我拿的,父親,人本就不能長生不老,您現在這作法——”

季宗主猛地扭過頭,死死地盯著她,眼下青黑,目光滲人,一下子讓季小柔剩下的話卡在了喉嚨口。

季宗主盯著季小柔看了幾秒,慘笑一聲,吐出了一口血。

多可笑啊。

他多年的經營功虧一簣,竟然是毀在了曾經最疼愛的女兒身上。

“你個孽畜!”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之時,季宗主揮劍,捅進了季小柔的心口

裴蓮剛才還冷淡又譏諷的表情崩塌了,她尖叫一聲:“小柔!”

季小柔像是一片凋零的葉子一樣,倒在了地上。

顯而易見,季宗主已經失去神智,走火入魔,就連站在他身後的弟子看向他的眼神都充滿膽寒。能殺親女的人,能是什麼好東西?季宗主身邊已經空無一人,隻是他到底是和容宗主齊名的大能之一,這些年又一直以妖血作補,最終折了幾十個修行者,才終於將他的頭顱斬下。

擒賊先擒王,季宗主死了,他手下的人心也都散了,一下子作鳥獸散。

裴蓮顧不上自己渾身鮮血,先奔去季小柔旁邊,雖然讓手下人把季小柔拂去一邊治療,但是季宗主那一擊耗費不少宮裡,此時季小柔心脈碎了大半,已經無力回天。

陶可欣臉上畫了特效妝,麵色慘白,嘴唇青紫,一絲鮮血從嘴邊流下。

裴蓮扶著她的手都在抖。季小柔笑了一下,說:“沒想到你也會有這種表情。”

裴蓮生而為妖,外熱內冷,殘酷無情,一生也就幾分柔情,一半給了季小柔,一半給了容溯。

季小柔是她唯一的朋友,也是在知道她是妖之後少數沒有用異樣眼神看她的人。

“小柔。”

裴蓮嘴唇顫了顫,似乎想說什麼,但是被季小柔打斷:“我代父親向你,向容家,向人族說聲對不起。”

若不是季宗主從中作梗,恐怕人和妖的關係也不會如此惡劣,也不會有那麼多人在戰爭中死於非命。

陶可欣本來以為這場戲對她來說會很難進入狀態,但是觸及到江絡目光,卻輕而易舉地被帶入了戲。江絡的眼睛裡此時帶著無儘的惶恐和痛苦,真實到,就好像曾經真的有這麼一個“季小柔”死在她眼前過一樣。

最後一絲血色從季小柔臉上消失,她露出了一個獨屬於季小柔的天真爛漫笑容:“阿蓮,我還有最後一個願望——

裴蓮握住了她的一隻手:“你說。”

季小柔咳嗽一聲,說:“你答應我,以後將來,人和妖都一直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