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番外:現實與童話(1 / 2)

沒有人知道, 白黎對於趙元辰來說意味著什麼。

除了他自己。

在過去二十多年的時間裡,趙元辰都是為帝國而存在的, 就好像是麒麟、諦聽、悟空它們, 因為帝國有需要, 所以就被創造了出來。

他不是他自己,而是皇太子殿下。

或許有人認為這樣的人生很淒慘, 他的童年也必定帶有許多悲劇色彩,事實卻並非如此。

幼年時, 太傅利用全息投影,向他展示了帝國的麵貌, 浩瀚的星空和遼闊的疆土深深震撼了他。

他問:“這些星球, 都是我的嗎?”

“是的, 殿下。以後,這會是你的帝國。”太傅如是說。

我的帝國。

他就這樣找到了人生的意義。

於是, 他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投注在了這個帝國身上,孜孜不倦地學習如何能夠治理它, 如何能將它變得更繁榮強大。

這很難,但他不覺得累, 因為帝國就是他的全部。

而婚姻……說實話,原本婚姻隻是他的一件待辦事項, 到時間了就按部就班地去解決,和彆的事沒什麼兩樣。

直到遇見白黎。

愛情的產生, 果然是一件玄之又玄的事。他甚至都沒有意識到它的到來。在她告白之前, 在他寤寐思服之前, 他都以為這東西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

但是很顯然,丘比特從來不考慮對方是平民還是王子,搭起弓,嗖嗖兩下,就把愛神之箭給射了出來。

他開始做一些過去不會做的“私事”。

趙元辰以前是沒有私事的。睡眠進食是為了保證自己的身體健康,能夠長久地治理國家,洗漱穿衣是為了有得體的外表,以此維護帝國的形象……細細數來,沒有什麼事是為了自己而做的。

然而,和白黎聊天說笑是私事,和她通訊是私事,送她禮物也是私事。這是不能用“維護婚姻”的借口來掩蓋的,他知道是自己想要那麼做。

對於皇太子而言,婚姻是公事,戀愛卻是私事。

他終於有了一些私生活。

白黎……是他全部的私事,也是他作為趙元辰的自我。

雖然時間依舊不多,哪怕她回歸了東宮,和他朝夕相處,兩人的獨處空間也隻有晚上的幾個鐘頭。

在這段時間裡,她會靠在他身上,肆無忌憚地抱著他親吻他,和他說話,跟他吵架,偶爾還要發脾氣。而他呢?他有時候高興,有時候生氣,有時候又懶得理她,假裝聽不見。

都是些沒有意義的事,但他喜歡這樣的浪費。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抱著趴在他懷裡睡得沉沉的人,會感覺到一種踏實,讓他確認自己是有血有肉的人類,而非冰涼無意識的機器。

就好像現在這樣。

“你討不討厭啊我困死了你能不能不要摸我了,我又不是貓,好癢啊!!”枕邊人氣勢洶洶地蹬著被子,對他怒目而視。

他睜開眼,把被子拉回來蓋在兩人身上:“你是做夢了吧?”

“我沒睡著,做個屁夢。”想睡沒得睡,誰的心情都好不到哪裡去,她凶巴巴地說,“你裝好了,再不讓我睡覺,我睡回自己房間去。”

“是你不讓我睡覺吧。”他淡定地說,“安靜點,過十二點了,早點睡吧。”

她氣得翻過身,背對著他:“懶得理你。”

黑暗之中,他微微笑了起來。

*

除了帝國的諸多事務外,趙元辰從沒有忘記過係統。他令諸多科研人員密切關注著,想辦法破解一部分信息。

這一等,就是近兩年。

“……依據這兩年我們對它的觀測,可以初步確定以下兩件事。”坐在他麵前作報告的是帝國最有名的物理學家,考慮到趙元辰對物理學的了解並不精通,他選擇了更為直白平易的敘述,“第一、這是一個特殊的生命體,雖然沒有實體,但和AI的存在並不相同,應當是另一種生物。”

趙元辰點了點頭:“你的意思是,它可以自主思考?”

“不,我們並沒有觀測到這一點,它從未嘗試和我們交流。”對方否認了這個可能,糾正道,“說它是生命體,是因為它在成長。”

趙元辰素來平淡的麵容上出現了一絲驚訝。

“這就關係到我要說的第二點,‘它’或許是和現在已知的智慧生物完全不同,是徹底的屬於另外一種生命體。”說到這裡,他停頓了片刻,壓低聲音道,“殿下應該知道,當年帝國曾遇到過……‘幽靈’。”

趙元辰輕輕“嗯”了一聲。

“幽靈”是帝國一項絕密事件的代號,事情說來有些複雜,概括一下的話,大約就是在帝國建立前,人類還在太空裡漂泊的時候(如今稱這段曆史為探索時代),人類曾遭遇過一次重大危機。

當時,有一種神秘的生物入侵了星艦,它們無有實體,存在的形式類似於電波,輕而易舉地破解了星艦上的重重防禦,切斷了睡眠艙的營養供應,險些就將大部分人類扼殺於無形。

後來雖然幸免於難,但受襲的人類卻不曾抓住它們,隻好秘密記錄下此事,以此警惕後人。

“你的意思是,它和幽靈是同一種性質的生命?”趙元辰問。

“不,它比幽靈更特彆。”他斟酌著詞句,“我接下來要說的並沒有什麼憑據,隻是一些猜想,當不得真。”

趙元辰頷首:“我明白,你說吧。”

或許接下來要說的話十分艱澀,對方思索了很久,才慎重地說:“這兩年來,我們一直密切監測著它的變化——我剛才說過它在成長,但是……它的成長和我們一般意義上的成長不同,目前已知的所有生物都是橫向成長,一歲兩歲,變大變老。”

為了便於理解,他抬手在空氣中畫出了一道橫杠:“空間為縱軸,時間為橫軸,我們是在一個以時間為軸的空間裡生存的。而它相反,它是生活在時間裡,但是以空間為軸的,就是縱向的。”

趙元辰一怔,電光石火間,想起了朱莎對他說起過的穿越,這件事他從沒有和任何人提及過,對方是獨立作出的判斷。

“你仔細說說。”

“這都是我的猜測。”他道,“它也許是生活在時間裡的一種奇特生物,穿越空間就好比是我們的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這是一種與我們截然不同的生命形式,我們很難理解它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趙元辰皺眉思索起來,良久,謹慎地問:“按照你的猜想,它是可以預知過去和未來了?”

“這不是預知,而是本來就存在的。”對方指著桌上的茶杯說,“它就是過去,”又指著插瓶,“它就是未來。”

這是一個有趣的想法,能夠很大程度上解釋係統穿越時空和預知未來的能力,但是趙元辰沒有儘數相信,問道:“你覺得有辦法喚醒它嗎?”

“事實上,我認為我們困不住它多久。”物理學家的臉上出現慎重之色,“它在變化,或許有一天,它會自然而然地消失在我們所在的空間裡。”

趙元辰十分鎮定:“那麼,你是建議銷毀了?”

“是的,以我們目前的技術與理論水平,不足以理解這樣更深層次的內容。留下它,固然有可能啟發一些新的猜想,但是太過危險。”他頓了頓,眼中閃過掙紮,“很可惜,真的,留下它,我可能在有生之年就可以對空間有更深層次的了解,然而……”

趙元辰沒有說話。他器重對方,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這個人不僅僅是科學家,更是帝國的軍人,比起科學技術,帝國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良久,他道:“一旦攻擊,會不會驚擾它?”

“我建議將此作為長期計劃,逐步削弱,最後再消滅。”

趙元辰頷首:“你們再討論一下,到時候給我遞一份詳細的報告。”

“是。”

“就這樣吧。”他起身,“儘量在六月之前給我。”

“屬下明白。”

*

離開實驗室後,趙元辰想起了一件事,給朱莎發了個通訊。

她很快接了起來:“太子殿下?”

“你現在做的事,可以停下了。”趙元辰在聽見係統成長的時候,就猜想或許和朱莎完成的心願有關,為安全計,她不能再繼續做下去了,“到此為止。”

那頭的朱莎頓了一下,她聽出了他語氣中不容置疑的意味,坦白說讓她很不舒服,辛辛苦苦花了幾年做起來的事業,說停就要停,實在也太不近人情了:“冒昧問一句,發生什麼事了嗎?”

“請按照我說的話去做,朱莎小姐。”他冷淡地回絕了,“關掉你的展覽館,停下你的科普,從今天起,不要再涉及這些事。”

朱莎深吸了口氣,強忍下怒火,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明白了,那麼我能不能問一問,你答應過我的事……”

“忘了吧。”他平靜地說,“你可以再提一個願望,合理的話,我會滿足你的,看在你這段時間做得不錯的份上。”

對麵是長久的沉默。

趙元辰不想陪她浪費時間,言簡意賅:“想好了再和我說。”

“我還是不能去軍部嗎?”她突兀地打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