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們節目組製作人的欣賞，不過幫我轉告她，我是公職人員，不能隨便上鏡。”
得。
就這麼一句話，沈蔓越知道，這事沒譜了。
“還有，你放心。我在，他跑不掉。”
賀雲山沒有錯過，剛剛她遞過來報名表的那一刻，局子裡傳來張信的聲音，沈蔓越的手抖了抖。
聽了這句話，沈蔓越腳步一頓，又重新加快腳步，上了車，跟著眾人離開。
賀雲山瞧著女人走得火急火燎的背景，笑著搖了搖頭。
多大的人了，還跟十三四歲一樣，做什麼都這麼急躁。雖然現在多了幾分老成的掩飾，卻怎麼也蓋不住她的本質。褲兜裡的被疊成方塊的紙張的邊緣有些硌手，若是再用力一些，也能成為殺人的利器。這東西的存在提醒著他，他和沈蔓越重逢過。隻是這重逢如同曇花一般短暫，過此之後，再也沒有相遇的機會。
賀雲山想到那一根還沒抽完又被他自己碾滅的煙，癮忽然地上來了，又還想再來一根。
手指還沒摸到自己的煙盒，就有人在他的麵前遞來了新的一根。
賀雲山側頭看過去，有些驚訝。
“廖局。”
廖局長笑嗬嗬的，看上去是一個好脾氣的。他人也好，經常大家加班加點破案的時候，他都會拎著幾個袋子的吃吃喝喝的東西過來，給大家補充能量。但局的人都服他，也都怕他。有些好相與的人一旦嚴肅起來，不亞於火山爆發。
“我說你小子怎麼一直沒進來呢，原來是在這送彆人姑娘啊。”
廖局也八卦啊。
賀雲山不是那種想讓彆人知道自己私事的人，他有些頭大，也有些無奈，“廖局。我就隻是出來透透氣。”
“剛說什麼我都聽見了。”言下之意是，你小子也彆騙我了。賀雲山是他從警校看中一眼撈過來的，說成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也不為過。兩個人之間，亦師亦友，甚至有幾分父子的情懷。
賀雲山看懂廖局的小眼神，知道這尊大佛準備說點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了。他頭疼，接過來的煙也沒有心思點燃，直截了當地問，“您說，有什麼事？”
“現在時代變了。”廖局開口就開始挖坑，“都是娛樂時間，互聯網時代了。跟我們那個時候不一樣。現在我們的形象，也得用這些渠道去宣傳。”
賀雲山心中不妙的預感不僅從沒有下來過，甚至還越演越烈了。
“您是說......”
廖局笑嗬嗬地說：“剛剛說的那個什麼節目，讓我看看，參考參考？”
這宣傳部丟下來的kpi落在他的肩膀上，搞得他也壓力大啊。再加上一天到晚就有臭小子再嚎叫單身，這不再想想辦法？更何況，彆的不說，這賀雲山算得上是他們隊的門麵了，這張臉，要廖局自己說，放出去絕對不比那些什麼個小鮮肉差。賀雲山勝就勝在有一身男人氣概。丟出去當個招牌，完成一下kpi，也不是不行。正好之前追蹤許久的大案子今天了解了，還意外破獲了一起女明星被私生飯綁架案。
賀雲山摸著兜裡的那一張報名表，不願意拿出來。
廖局黑了臉，佯裝生氣道，“給我。”
沒法。
賀雲山把手裡的報名表交了出去。
他心裡有點煩，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也有點高興。當著廖局的麵，他沒敢笑。他知道這一笑，破事就注定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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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蔓越去了一趟醫院做處理，然後又把經紀人甩給節目組談事情以後，就馬不停蹄地回了戀愛小屋。
此時，付小西和付雲家已經在小屋裡等著她了。就連趙芳蓮都帶著徐寧川先過來了。
邵南齊也在。
這個臨時拚湊的家中，隻有宋雅瑜還在趕回來的路上。
這也不怪她。今天嚴斯年說要帶她去看海，結果兩個人站在海邊，天公不作美，狂風吹過來，都要把宋雅瑜隨身必帶的絲巾給吹飛了。
想象中的浪漫，變成了一地雞毛。
宋雅瑜吃了一嘴的沙子，看著嚴斯年沉浸在自己設計的海邊浪漫中，一邊忍耐著，一邊還要演戲，免得傷了嚴斯年的自尊心。
得知沈蔓越出事後，宋雅瑜二話不說就拉著嚴斯年往回走。
這種特殊情況，嚴斯年雖然可惜自己晚上準備好的浪漫燭光晚餐沒有施展的餘地，但是也隻能跟著宋雅瑜坐上回程的車。因為距離遠，路上又堵得嚴重，所以兩個人還沒趕到戀愛小屋，隻在路上。
沈蔓越一回來，付小西就飛一樣地跑過去，小鳥般嘰嘰喳喳地問她：“沈姐姐，你還好嗎？”
“疼嗎？”
“快過來坐坐吧。”
付雲家隻跟付小西講了沈蔓越出了點事，但是具體什麼事，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一個字也沒提。她覺得孩子太小，現在就當著麵說，不太好。
徐寧川亦步亦趨地跟在付小西的身邊，他不說話，但是眼神裡寫滿了擔憂。
本來身體上也沒有受太大的傷害，就連心靈上受到的重傷都因為見到賀雲山被彌補的沈蔓越，瞧著朝著她奔來的兩小隻，笑著蹲下身子，一手一個，把他倆都給兜進懷裡。
付小西朝她跑過來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著急，肉嘟嘟的小臉頰都在一顫一顫的，特彆可愛。
小孩子在這種時候最能夠治愈大人了。
特指，可愛的小孩子。
沈蔓越把自己的臉蛋往付小西和徐寧川的臉上蹭。
“彆擔心哦，沈姐姐沒事。”
付小西是個很會觀察生活的小孩子，她能夠在清晨的早上路過河邊時聞到剛剛收割過的青草的味道，也能夠在下雨天之後發現纏在牆角的泥鰍和蝸牛。所以她理所當然可以一眼看出沈蔓越脖子上的醫護處理痕跡。雖然沈蔓越為了遮住這一點，特意換了一件領子較高的衣服。
付小西往沈蔓越的脖子上靠，嘟著小嘴巴，朝著上麵直呼呼。
“不疼不疼了哦。”她還努力伸著手，去摸沈蔓越的腦袋。動作彆扭，幅度奇怪，遠遠看上去，不像是撫摸，更像是拍打。“姐姐彆哭哦。”
沈蔓越哭笑不得，她說：“謝謝小西，但是姐姐真的沒事了哦。”
付小西才不相信呢。
她把小手掌放在沈蔓越的胸口。
“真的嗎？”付小西歪著頭，她在自己的腦海裡，還是見到了一個抱著兔子哭泣的小女孩。那個人不是她。而是麵前的沈蔓越。“不用忍著也沒關係哦。”
付小西見過一些大人，他們在看見自己的小孩哭了以後，心情就會變得超級不好。
有些人還會大罵著說，“哭什麼哭？有什麼好哭的？”
“遇到一點事情就知道哭，哭有什麼用？”
“彆哭了，丟不丟人啊！”
每次見到這種情況，付小西就想不明白。如果不能哭的話，神仙發明眼淚是乾嘛的呢？既然這個世界上有眼淚這個東西，那麼不流出來，難道要他們這些小孩子憋回去，堵在心裡嗎？
這根本不可能呀。
外婆也是，明明每次付小西都看見她偷偷流眼淚了了，她還要嘴硬，笑著跟付小西說，隻是風大大了，沙吹得太狠，進了眼睛裡。付小西努力扒拉著外婆的眼皮，強忍著擔心和害怕在外婆的眼睛裡找到了好久，也沒有找到闖進去的沙子。
付小西隻在外婆眼睛裡找到了眼淚，就像是一片小小小的海，凝聚在外婆的眼眸中。
那裡有悲傷。
後來，付小西就知道，每次外婆在下雨天看在窗外的時候，她最後就躲在一邊，等雨停了再出去。
這樣，外婆就不用被沙迷了眼睛。
付小西以為大人裡隻有外婆是這樣的，可是現在看來，沈蔓越姐姐也是這樣的。明明她心裡深處還是害怕的，但是現在笑得如此開心燦爛，讓付小西都快分不清真假了。
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付小西隻好用力回抱著沈蔓越，就像是外婆擁抱她那樣。
小孩子的身體軟軟的，抱起來有一股奶香味。填補到人心裡的感覺，有點像是怕冷的冬天，一把擁毛茸茸的小狗小貓入懷一樣。會有一種悠然而上的柔軟和溫暖，一下就流淌到心靈的深處。
在那個不知何處的黑暗中度過了一段時間的沈蔓越，在擁抱著付小西和徐寧川的這一刻，終於覺得有什麼東西安安穩穩地落了地。
她不用再把心緒故意聚焦到賀雲山身上，用這樣的方法來逃避自己的害怕。
沈蔓越濕潤了一些眼眶，告訴付小西，告訴徐寧川，也告訴自己，“我沒事。”
彆的大人都沒來打擾這一幕。
他們都或多或少地知道這件事的始末。趙芳蓮最先說了，她是最知道之前那一次酒店闖入的事情給了女兒沈蔓越什麼樣的陰影，現在再來一回，不用想也知道，這件事留下的坎，沈蔓越不會那麼快地邁過去。
付小西知道大人沒說話的也彆多問，可徐寧川不知道。
他就跟天生少一根筋一樣，茫然地問。
“出什麼事了？”
沈蔓越現在也不知道該高興徐寧川對著她說話了，還是該無語這小孩問的問題。
“沒什麼。”沈蔓越想用這句托辭糊弄過去。
哪知道徐寧川不開口說話還好，一開口說話，就徹底貫穿了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
徐寧川皺起小眉頭。
“有。”
小姨沈蔓越回來之前，付小西不知道聽自家媽媽說了什麼，都嚇得哭了。趕緊去行李箱翻奧特曼，後來才想起來，她早就把奧特曼大仙還給了鄭波波。麵對問題不放棄，努力開動小腦筋的她，想了個絕妙的好主意。她讓媽媽在手機上找了一張奧特曼的照片，然後自己虔誠無比地把手裡擺在桌子上，背後拿一個大大的水杯靠住，免得滑下去。
付小西兩隻小肉手合十，祈禱許願沈蔓越沒事。
徐寧川跟奶奶一起待了一段時間，知道付小西回來了，忙不迭要去找小西玩，完全沒注意到帶他過去的奶奶趙芳蓮臉上那是愁雲滿天，烏雲密布。
徐寧川握那個被打亂的魔方握了很久。
他本來想等小西回來了就教她魔方。可是小西隻顧著拜奧特曼，都沒有心情搭理他。
拜完了，徐寧川以為有機會了，哪知道小西又說，現在沒有時間。
好吧。
徐寧川委屈地低著頭，有點不高興了。
隻是不高興的徐姓小狗狗，在付姓小朋友的牽手下，立刻變成會搖尾巴的高興小狗了。
拉著他的手的小西認真地說：“小川哥哥，出事了，你跟我一起拜拜。”
“人多、人多力量大。”
於是乎，徐寧川也被誘拐成為奧特曼的信徒。雖然在他的認知裡，奧特曼隻是一個動畫片裡的虛構角色，不具備任何能夠改變現實的特殊力量。如果有，那也是原力的力量！！
但是在付小西的認真眼神的凝視中，他還是沉默地模仿著小西的動作，雙手合十，虔誠地麵對奧特曼，祈禱。
好不容易等到沈蔓越回來了，他也跟著付小西一起，去迎接沈蔓越，給了沈蔓越一個愛的抱抱。
雖然，被人擁抱的滋味，讓徐寧川覺得有點彆扭。
一切形式化流程走完，徐寧川忍不住要問出自己心中的困惑。
他不傻，看得出來，肯定是出事了。
不然小西不會掉眼淚，也不會拜奧特曼，更不會不和他玩魔方。
所以，出事了！
麵對徐寧川執拗的目光，沈蔓越有些不知所措，隻好將求助的眼神遞給後麵的趙芳蓮。趙芳蓮也拿自己孫子沒轍，喊了兩聲小川，根本就得不到回應。
付小西不高興地教育徐寧川。
“小川哥哥，彆問了。”
“為什麼？”
付小西隨口一說：“因為小孩子不可以。”她聲音甜甜，說的話也軟軟，語音語調，都叫人覺得可愛。
徐寧川困惑地看著付小西，付小西再次解釋了一遍自己的話。
“因為這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可以。”
徐寧川眨了眨無辜的眼睛，“那男朋友，也不可以。”
兩個人說話就跟打啞謎一樣，邵南齊真是聽得一頭霧水。
付雲佳卻是聽懂了。
徐寧川這話的意思，是在說，如果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可以，那麼付小西就不應該幫付雲佳找男朋友！
眼看付小西和徐寧川要吵起來，準確來說，是付小西單方麵生氣，徐寧川以不變應萬變，甚至搞不懂付小西為什麼生氣。沈蔓越歎了口氣，乾脆不再瞞著小孩子，當著大家的麵，把今天的情況都說了一遍。
邵南齊對私生飯最是有同感的。
“我最煩這些人了。”邵南齊眉頭皺得緊緊的，“我不隻一次遇到過這種人。飛機上買你隔壁座位，還要追車攔車，知道你的酒店房間號碼，還要來房間裡。”
但他好歹是個男人，多數追他的私生飯都是女生，雖然做出的事情令人見了難受，但是真正的生命威脅談不上什麼。邵南齊還沒遇到那樣的瘋子。
偏偏沈蔓越不一樣。
“我真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說著喜歡你，還要做這些傷害你的事情。”邵南齊唾棄。
沈蔓越聽了，也斂眸，若有所思起來。
付小西聽見沈蔓越猶豫和困惑的心聲，忙揮舞著小手，著急地說：“不是的不是的。”
沈蔓越對著小孩子有耐心，現在一聽小西要說話，馬上收斂了複雜的情緒，擺出笑意，“小西想說什麼呀？”
付小西見了，伸出小手指頭，按著沈蔓越強顏歡笑的嘴角。
“不高興就不用笑哦。”付小西點了點沈蔓越嘴邊的梨渦。
“雖然小西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麼人。”私生飯是什麼，從未涉足飯圈的付小西，根本不知道。但是在她聽到話和察覺到的心聲來看，這些人都不是什麼好人。“小西知道，他們壞壞。”
“傷害你的，就是不喜歡你的。”
“姐姐才沒有做錯什麼！”
所以，請沈蔓越姐姐千萬不要再想，是不是自己某個時候做錯了事情，哪條微博發錯了，給了這些人誤會的錯覺。
沈蔓越瞧著小女孩認真說話的樣子，努力逗她開心的樣子，眼眶一下更加濕潤了。
她親了親小西的臉蛋，“好，就聽寶貝小西的。”
“姐姐什麼都沒有做錯。”
付小西超大聲地說：“本來就是嘛！”
“長太好看，難道也是犯錯？”
趙芳蓮頭一回直麵“西言西語”，一聽，就笑了，忍不住開玩笑，“我們小西這張嘴啊，怎麼這麼甜啊，這長大以後，不知道要騙多少小男孩呢！”
付小西還沒說話，徐寧川就拉響了警報。
“為什麼？”
趙芳蓮手一抖，“小川，你這是跟奶奶說話了嗎？”
徐寧川抿緊唇，懷疑是自己表述不明確，於是在說話之前，加了一個稱呼。
“奶奶，為什麼？”
趙芳蓮頭暈目眩，差點一頭暈過去。還好站在她旁邊的付雲佳手快，一下就把趙芳蓮扶住了。
趙芳蓮顫顫巍巍地說：“我、我在做夢嗎？”
付雲佳笑著說：“沒呢，叫您奶奶呢。”
付小西也跟著湊熱鬨，“奶奶，你做什麼夢了？”
趙芳蓮高興得流眼淚。真真是喜極而泣了。原來這種事情，是真的會發生在現實裡的。聽著小川和小西說話，本來就已經是足夠大的驚喜了，卻沒想到，能夠聽到她耿耿於懷的一聲奶奶。趙芳蓮還在獨自神傷感懷，看不懂氣氛的徐寧川就已經很著急地又問了一遍，“為什麼？”
趙芳蓮自己都高興懵了。
“什麼為什麼？”
徐寧川憋著氣，扭頭，問付小西：“為什麼要騙小男孩？”
付小西眨了眨眼，心想，她長這麼大，還沒有騙過小男孩呀！！不要汙蔑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