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小山村的日子過得寧靜又閒適,一群小孩每天在曠野裡奔跑,就像是山野的孩子一樣。
就連徐寧川這些日子都被帶得外放了許多。
這日,大家接了節目組的任務,要去隔壁村上的小學幫忙,為後麵的開學做準備。
一群人興致勃勃,卻沒想到臨了學校,還見到有人。
一開始,大人們還以為是節目組的特殊安排。
後來詢問以後才知道,原來是恰好碰上了暑期支教的大學生,還有每年假期都會定點過來的,從大山裡走出去的一位舞蹈老師。
孩子們十分珍惜這些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彆的小孩子還一心隻想著放假狂玩的時候,有不少人都乖乖來學校了。
一瞧見這麼多人,孩子們還有點緊張呢。
司飛飛摸不著頭腦,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時間了。
“現在開學了嗎?”
為什麼開學了,她還沒收到通知呢?
帶著他們過來的校長阿姨笑著說:“不是開學。現在是放暑假。”
“小朋友們,要不要和同學們一起去上課呀?”
“可以體驗很多課程哦!”
現在,孩子們正在太陽壩子裡上舞蹈課。
那個每年都會來的舞蹈老師,正頂著大太陽,站在他們的麵前,示範著動作。
一個標準的起手動作。
不管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本地的小孩都熱熱鬨鬨地參與著。
斐陶然是學過跳舞的,她哥哥斐羽喜歡學武術,但是她喜歡跳舞。從中國舞到芭蕾,還有街舞,她雖然年紀小小,但是父母已經讓她嘗試過許多的舞種。
上過舞蹈課的她知道,這裡才不是應該學跳舞的地方呢。
“這裡都沒有鏡子誒。”斐陶然小聲地說自己的疑惑,“沒有鏡子的話,他們都看不到自己跳的怎麼樣。”
斐齊說:“陶然啊,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舞蹈教室都和你見過的舞蹈教室一樣哦?”
“怎麼,你要不要和大家一起去試一試呢?”
眼看著最愛熱鬨的司飛飛已經拉著付小西站在了人群後麵,男孩子雖然都不太樂意,可是在徐寧川跟著付小西也站了過去以後,被徐寧川的學識完全折服的霍澤聖和斐羽二人,也屁顛屁顛地跟著徐寧川過去了。
斐陶然心裡是有一點點小堅持和小驕傲的。
可是她看著兩歲的司雨雨都搖晃著身子混在夥伴們的中間,一咬牙,跟著大部隊走了過去。
雖然行動上順從了,但是斐陶然嘴上還是有些傲嬌的。
“我要打把傘再去。”
她拿著一把自己的小陽傘,蹭到夥伴們的身邊。
司飛飛瞧著她這樣,哈哈大笑:“斐陶然,你這要怎麼跳舞啊?”
斐陶然很矜持:“太陽太大了,會被曬黑的。”
媽媽說了,女孩子,就要好保護自己的皮膚。
一開始,斐陶然是如此堅定的想著的。
可是當舞蹈課開始以後,事情就開始不受她的控製了。
她以前從來沒有上過這樣的舞蹈課!
舞蹈老師帶著大家做了日常的拉伸以後,就開始號召每個小朋友發揮想象力,用舞蹈來表演一些主題。在斐陶然上過的課程裡,現在,可是應該學習一些標準的舞蹈的時候呢。還沒有到能夠自我發揮的水平!
司飛飛一聽要一個一個上台,又冒出了鬼主意。
“我們來比誰的舞蹈更好吧?”
付小西是真的無奈了。
“飛飛姐,你怎麼什麼都要比啊。”
司飛飛理所當然地說:“不比的話就很無聊呀。”
“斐陶然,你來嗎?”
斐陶然在傘下輕輕點了點頭。
論跳舞,她才不會輸呢。
老師拿起手機,告訴大家現在有十五分鐘的準備時間,大家可以思考自己想用舞蹈表達的東西。
付小西想了想去,腦子裡隻有外婆跳過的廣場舞。
她對於贏了這場比賽沒什麼興趣,於是到處亂躥,搞得司飛飛還有警惕,“小西,你可不能隨便打探情報哦?”
作弊器開著的付小西無奈極了。
她如果真的要打探情報,哪裡還輪到司飛飛提醒她呢?
她把手背在身後,像個老頭在散步一樣,開始在小學亂晃。
步伐閒適悠然,頗有一種退休老乾部的感覺。
付小西在太陽底下走了好幾圈,被曬得有點暈,跑到楚歧東的身邊喝了幾口礦泉水後,就忙不迭地跑到學校的屋簷下了。
鎮上的小學都沒有付小西的幼兒園大呢。
所有的屋子都是平房,隻有一層。
好在屋簷夠大,付小西一抬頭,都可以看到好些黃褐色的燕子留下的窩。
她安心地縮在此處,看見所有人都在熱火朝天地討論,還有些人已經開始迫不及待地亂舞了起來,小手和小腳比劃的時候沒有什麼章法可言,遠遠看上去,還真的有點像群魔亂舞。
付小西被自己的想法給逗笑了。
她耐心觀察著,忽然,感覺到一片陰影在她的眼前落下。
付小西抬頭,是徐寧川。
“小川哥哥?你不去練習跳舞嗎?”
徐寧川搖了搖頭。
他抿著唇,在付小西麵前抬手做了一個示範。徐寧川一動作,看著就像是同手同腳的醜小鴨。
“撲哧。”付小西沒忍住,笑了。
徐寧川見她笑了,也彎了彎眼睛,在她的身邊蹲下。
兩個人沒有說話,安安靜靜。
忽然,一陣窸窣的動靜傳來。
這聲音是徐寧川先聽見的。
他一個轉頭,朝著背後的教室看去。付小西察覺到他的動作,狐疑地歪了歪頭。正要說些什麼,就見徐寧川比了個噓的動作,然後轉過身,慢慢地站起身子,透過教室裡的玻璃向內看去。
付小西學習著徐寧川的動作,然後看見了一個男孩。
乾乾瘦瘦的,正拿著石頭在木頭桌子上瘋狂地刻畫著什麼。
在付小西看過去的瞬間,他也一個抬眼,朝著付小西和徐寧川看了過來。
“哎呀。”
付小西被這猛然一瞪,嚇得手軟,趕緊一下又蹲了回去。
一種鋪天蓋地的混亂的黑色朝著她洶湧而來。
倒是徐寧川,半點不見怕,和對方互看著。
老師拿起小喇叭,表示準備時間到了。她召集大家圍成一個大大的圓圈,然後讓大家坐下,叫準備表演的小孩子站在中間去。一個人三分鐘,十多個小孩也不過是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
當地的小孩一聽到要坐下,屁股一撅就往地上去了,還有的直接累得氣喘籲籲躺著呢。
幾個新來的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後還是坐在了灰撲撲的地麵上。
付小西靠著徐寧川坐著。
眼前的表演已經開始了,可是,付小西的心裡還是在牽掛著剛剛見到那個男孩。她回頭往男孩處看了一眼,就算是用她的作弊器去探聽,她也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好奇怪。
就像是人忽然消失了一樣。
徐寧川大概是看出了付小西的心神不寧,把自己的小手掌搭在她的手背。
【我們等會一起問問老師,好不好?】
付小西點了點頭,在徐寧川的安撫下先把精神都放在了眼前的舞蹈課上。
舞蹈老師帶了一下氣氛,然後給小朋友們說了規則。
“每個小朋友都要到中間來跳舞,然後不可以說自己跳的是什麼哦,如果彆人猜出來的話,就說明你的舞蹈很成功啦。”
第一個上來的小孩大大咧咧的,一點也不害怕,站在圓圈中間擠眉弄眼地對著大家說:“我今天要表演的舞蹈是生活中很常見的。”
舞蹈老師趕緊說:“不可以提前透露和答案有關的信息哦。”
男孩吐了吐舌頭,深呼吸,表情一變,身子一彎,就撅著屁股,脖子前傾,手豎起來放在腦袋上模仿雞冠,邊走還邊發出一些咯咯的聲音。
走兩步,屁股一抬,模仿的聲音變尖以後,他就會裝作驚喜,回頭去看自己的雞蛋。
付小西被他滑稽的表情逗到,笑得前仰後合的。
有聰明的小孩已經猜了出來。
“下蛋!母雞下蛋!”
男孩昂著頭:“不是不是。”
“那是什麼?”
“嗨呀!下蛋公雞,公雞下蛋,公雞中的戰鬥機!”
有人不服了。
“這怎麼看得出來你跳的是公雞還是母雞啊!”
男孩可理直氣壯了。
“我有雞冠啊。”
有個小女孩說:“公雞和母雞都有雞冠啊。”
“啊?”男孩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我以為隻有公雞才有雞冠呢?”
付小西聽著他們的對話,由衷地佩服。
不管是公雞還是母雞,她也沒見過他們下蛋的時候呢!
付小西開始期待後麵的舞蹈了。
後麵的表演風格各異,但幾乎可以說,跟斐陶然想象中的舞蹈沒有任何關係。都是一些日常的,甚至有些搞笑的對生活的模仿。
付小西一路看下來,笑得遭不住,半個身子靠在徐寧川的身上,就像個歪了以後站不起來的不倒翁一樣。
等到該付小西上去表演了,她板著臉,把前些日子看見的柳眉枝跳廣場舞的精髓給模仿了遍。
小小的身板上,還真當有了幾分老太太們的味道。
付小西跳舞可能很一般,不太標準,但是她學人的那股精髓味道,實在是叫人拍手叫好。
司飛飛一眼就看了出來。
“廣場舞!廣場舞!”
“對對對!”付小西一蹦三尺高。“就是廣場舞!”
付小西想,看來她也跳得不錯嘛。不然彆人怎麼會這麼容易就看出來她跳的是廣場舞呢?
等輪到徐寧川了,他就站上去,兩隻手抬起來,手掌並攏,然後輕輕往走偏一會,往右偏一會。
舞蹈老師是看傻了。
“有誰知道這位同學表演的什麼嗎?”
付小西大聲地幫徐寧川回答了:“是小樹呀!”
她回答完老師的問題以後,衝著徐寧川比了個wink。
還好她剛剛給徐寧川出了這樣的主意。
不然,要是真的按照小川哥哥原來的舞蹈動作上去跳的話,可沒有人猜得出來他是在跳什麼。主要是,徐寧川確實也沒有想要在跳什麼。
大家熱熱鬨鬨地玩著。
斐陶然看著,雖然也樂在其中,可是心裡憋著一股氣,要打算讓這群人見識見識什麼才是真正的舞蹈。
剛剛他們那些人的表演,不過是亂跳罷了。
斐陶然就像是一隻驕傲的小天鵝,她始終相信,舞蹈是她的領域。
她昂著頭,拿著自己的小陽傘,走到大夥的中間。
中國舞的標準舞蹈片段中不乏一些拿道具的舞,傘也是其中之一。
斐陶然對於這一個小小的舞蹈片段很信手拈來。
這是她在舞蹈考級的時候就連老師都會誇獎的片段呢。
雖然烈日下,沒有音樂,但是音樂自在斐陶然的心裡。
她拿著傘,在陽光下輕輕起舞,動作美妙又優雅。
舞蹈老師一眼就能夠看出來,她是個有功底的小女孩。
斐陶然長得也好看,跳起舞蹈來十分的賞心悅目。
山村裡的孩子哪裡見過這些?
大家都熱情地給斐陶然鼓掌。
斐陶然心下歡喜,小下巴抬得高高,可是,她很快就陷入了尷尬。
因為大家鼓完掌以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猜不出來斐陶然在跳什麼。
司飛飛和付小西為了捧場,熱情回答。
“跳的是下午打傘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跳的是仙女!”
舞蹈老師溫柔地看向斐陶然,詢問她:“是嗎?”
斐陶然搖了搖頭。
就連她自己這一刻,腦子裡也一下空了。
因為,她也不知道這隻舞跳的是什麼,為什麼而跳。隻是上課的時候老師這樣教了,她就這樣學了。
她拿著自己的小陽傘,茫然極了。手裡的傘都忘了像剛才一樣高高支起來。好在霍澤聖是個把紳士風度刻在骨子裡的人,他上前,幫斐陶然把傘打起來。
“你不是說了嗎?要防曬呀?”
霍澤聖笑得燦爛。
瞧著這一幕,徐寧川忽然覺得自己那一天好像有點想多了。
霍澤聖這個人,對哪個女孩子都是這樣。
徐寧川是個一學就懂,一點就通的人。
看著霍澤聖的樣子,徐寧川不費吹灰之力就在自己的大腦詞庫中替他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詞語。
海王。
雖然有了霍澤聖的貼心相助,斐陶然的心情還是有點鬱結。
她的腦子裡一直盤旋著剛剛舞蹈老師說的那句話。
“小陶然呀,你是不是沒有聽清楚老師的要求呀?我們這次要跳舞的主題是模仿生活中的事物哦。你跳舞很棒,如果下次可以找到自己想要模仿的東西就好了。”
可是——
她跳舞從來都不是為了模仿啊。
付小西聽了她的心聲,安慰她,“陶然姐姐,其實你跳的真的很好看。隻是這一次沒有聽清楚老師的要求而已。”
“沒關係的。”
“而且,跳舞又不隻是為了模仿而已呀。”
反正付小西覺得,大家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隻是今天老師給了這個規則。
有了付小西的勸說,斐陶然心裡好受了一點。
最後一個女孩,是一個皮膚有點黑黝黝,但是個子高高,長得苗條,一頭黑發都拿最普通的黑色發繩給紮起來的姑娘。
斐陶然看了她一眼,第一反應就是,她適合跳舞。
她放棄學芭蕾,就是因為老師對她說,她的身體條件就算這樣學下去,也隻是浪費。
可是這個黑黝黝的女孩不一樣。
斐陶然一眼就能夠看出來,她有她沒有的先天條件,手長腳長。
斐陶然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也跳不了什麼吧。她想。
可是當這個女孩跳第一個動作的時候,斐陶然就猜了出來她要跳什麼。
其他的小孩也一樣。
“是孔雀!”
作為這裡最懂跳舞的小孩子,斐陶然知道這個女孩,不,這個姐姐,其實沒有什麼特彆的技巧,但是她的一舉一動,就是很純粹,就像是動物一樣。
她的身上,有一種斐陶然沒有的東西。
斐陶然雖然說不清楚這是什麼,但是她看得出來,這個女孩很有天分。
不隻是她,就連老師也是這麼覺得的。
所以舞蹈老師每年都會回來,在這個偏僻的,沒有任何舞蹈資源的小地方,她能做的,就是繼續維持這一簇小小的舞蹈的火焰。
她本事不夠,也不過是小城市的舞蹈老師,算不上是什麼大家,可以做到發現好苗子就把人帶走。
女孩的家裡也說了,不希望她繼續跳舞。
早點出去打工,或者找人嫁了,才是正經事。